離開之前給了他黃金萬兩及三千靈石,這已經是極大的數額了,之后他又在穹華閣賴了一筆賬,大概也差不多這個數。
如今回來,又拿走了差不多的數目。
雖說七大仙宗都是被地下萬民所供養,倒是不太在乎這黃白之物,但他們不事生產,平時卻需要花大價錢購買丹藥,如此消耗也是十分觸目驚心的。
三位掌事此時已經不太清楚,這到底是坑他還是扶貧了。
此時望著季憂走出了掌事院,竇尚書有些愕然地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盯著遠處看了許久,不明白季憂在掌事院的面前為何也敢如此囂張。
這與他來時想到的,季憂在天書院壓力之下向自己低頭認錯的畫面,簡直截然相反。
秦掌事看出了他的不解,此時從木椅之上起身,緩緩開口。
“你以為他無視規矩的做法,是只在外面才有的?”
“不。”
“當初季憂的天賦逐漸顯露,驚訝到了一些人,有人怕他阻礙了楚家次子晉升內院的道路,于是出面讓我們將其派去岐嶺,調查邪種大規模逃出遺跡之事。”
“那一次他回來復命,是御劍踏山而來,然后滿身劍氣從我面前走過的。”
“有人說修仙者個人實力再強也比不過背景勢力龐大,季憂不過是個鄉野私修,不足為懼,但后來人們才逐漸明白一件事,不怕死的人其實也很可怕,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不怕死。”
竇尚書聽后凝住了眉頭:“難道天書院貴為大夏圣宗,七大仙宗之首,竟然連一個學子也無法管束?”
郎和通此時從后面開口:“我知道竇尚書來時是怎么想的,覺得我掌事院與季憂不對付,覺得我們也想他過的安穩,其實一開始確實如此,但后來便不太一樣了。”
“?”
“秦掌事前幾日謄抄案卷時候曾跟我說,他以前每次寫這種東西都覺得枯燥,但每當寫到季憂的部分卻是最痛快的。”
郎和通此時撿起了桌上被簽過字的案卷:“你以為這只是例行公事?不,這是要被記入青云仙史中天書院卷的,岐嶺救出丹宗親傳,靈劍山問道斬破劍林,策劃玉園反擊換來妖帝和,這都是大事。”
“天書院,總是要留些故事給后人看,仙宗高層怎么決定我們不管,但其實靈劍山問道之后,我們便很欣賞季憂了。”
“有人說歷史是虛無的,但我們總不想讓后世看到這些史籍的人問,那個叫季憂的后來怎么樣了,被回答道最后是被掌事院三個掌事迫害致死。”
竇尚書一開始還想讓季憂受盡天書院壓力,隨后到府上道歉的時狠狠羞辱他的。
但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季憂在天書院中所扮演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角色。
千百年來,季憂這種鄉野私修并不多見。
他的另類來源于出身,天然就和世家子弟不同,但拋開這些而,沒人會質疑他是天書院近些年最優秀的學子之一這件事。
如果不是和楚河同年入院,如果不是非要從外來仙莊手下削減稅奉,他甚至已經進了仙殿,混的風生水起。
然后做個長老親傳,與各大世家交好,娶個名門女子,掌控人族九分之一的稅奉。
換而之,天書院內也好,天書院外也好,大家不待見他的原因其實不是因為看不上他,想要排擠他,而是他主動選了這條最為難走的路。
豐州季家建立之前,內院其實有好幾個殿中長老要選他做親傳的。
是他自己選擇了劍指夜城山,斬仙莊,削稅奉。
換句話說,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人排擠著所有人。
可竇家有什么?
竇家不過是在魏厲當權之時附庸而上的新貴,在皇權低于仙權的青云天下,竇熊這個戶部尚書甚至連權臣都算不上。
天書院三個掌事會因為家族原因,內院長老的原因去出手對付季憂,但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個凡間世家去對付季憂。
那家伙,是個敢在蠻荒劍斬兵王的人。
竇熊此時才終于接受了現實,知道是自己把季憂想的太沒有位格了。
兒子當初的靈機一動,或許真的要讓自己此生無法回京。
秦掌事此時拍了拍竇尚書的肩膀:“其實竇大人也不需如此著急,季憂既然收了你的錢,便說明這件事其實還有緩和的余地,慢慢來就是了,先讓令郎在外面多游歷一番,氣總是會消的。”
竇熊抬頭看著他,嘴角抽搐著開口:“是嗎?可你們好像沒說那箱金子是我給的。”
“額,這件事倒是忘記了……”
“……”
此時季憂已經離開了掌事院,錢多到竟然有了一種想要請客的沖動,實在可怕。
隨后他沿著山道走入萬頃林海之中,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內院弟子日常也是由掌事院所負責的,他們已經得知季憂歸來的消息,已經將院中落葉清掃干凈,并在水缸里添了新水。
不過因為多久未住的緣故,袇房之中還是有一種封閉依舊的陳舊氣味。
季憂邁步進入其中,將門窗四敞,隨后將棉被從樟木箱底取出,抖開棉絮后晾曬在院中的竹架上。
隨后又轉身回屋,將爐膛清理干凈,以木柴引火,隨后丟入木炭,以靈氣催燃,煮上一壺清茶。
等到將一切做完之后,他才將懷中的那封寫著南華城——丁婉秋的信箋取了出來。
剛才因為趕著去掌事院要錢,季憂有點怕拆開之后把自己的心情整挺好,見到掌事院的掌事之后嘴張的不夠大,于是一直將這封信留到現在。
此時,季憂將茶水沏好,將信封緩緩拆開。
而當信封中的紙張在燦爛的冬日下被展開的時候,季憂的眼神卻不禁凝固了。
他一開始覺得信中應該是雖然略顯嘴硬但卻之不盡的長篇大論,畢竟他離開了那么久,總該有不少話要說的。
關于破境的事,或者是問他一些關于出使妖族的問題,但讓季憂沒想到的是,這封信里根本沒有字。
這里面不是信,而是一幅畫。
說畫也不太嚴謹,因為上面只有兩個火柴人一樣的人物。
右邊的那一條看的看的應該是個女子,頭部的描繪是個黑圈圈,中間點了個點,畫了個鉤,應該是眼睛和嘴巴,從腦瓜頂垂下的幾條黑線代表的是頭發,手持一柄長劍,作弓步刺出狀。
至于這長劍,其實也就是一道墨痕畫出的橫線,但以季憂的聰明才智,一眼便將其認出來了。
而畫面的左側是一個也是一個粗糙的小人,畫的更為簡陋,代表腦袋的黑色墨點上畫了個點,像是發冠,然后被女小人手中的長劍穿心,挑在半空中,跟燒雞似的……低頭含胸的姿態倒是顯得十分傳神。
“?”
季憂看著這封信,忽然陷入了沉默。
什么意思?
這是要一劍戳死我?
季憂思索了許久都沒想太明白,心說我那封信里也沒有惹怒這傲嬌鬼的語句吧。
凝視許久之后,他將信放下,端起茶杯緩緩飲了一口,心說莫不是破境的時候走火入魔了吧……
不過這畫怎么說呢,雖然沒有什么美感,但莫名讓人覺得十分可愛。
靈劍山小鑒主是天下最快的應天境,又是靈劍山的掌器者,長得還絕美,沒想到畫出來的畫竟然會這么幼稚。
思索之中,季憂似乎腦補出一個赤著雪白玉足的仙子,帶著兇兇的表情,握著毛筆揮毫潑墨的畫面,最后完成一副稚童拙筆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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