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和大伯并排坐在紅旗轎車后座上。
他感覺到此刻整個人都是飄飄悠悠的。
按照之前設計好的職業規劃,畢業后先去京臺藝術中心干兩年,然后瞅準機會調央視去。
結果一紙紅頭文件發下來,誒自個兒成國有企業的正科級干部了。
高遠心說,在這個年代里,真是多離譜的事情都會發生,你還真別覺得有啥好奇怪的。
高躍華看他陷入沉思,微微一笑心里寬慰。
這小子,憑著自己的創作才華愣是闖出了一片天,掙了個大好前程,是個好樣的!
1980年的元旦佳節,老高家過得挺特殊。
一家人齊聚在新開路胡同幡然一新的老宅里,喝酒吃菜歡聲笑語。
高躍華把高遠升官兒的大喜事向家人們一說,全家人都愣住了。
緊接著,老父親大發感慨世道不公,自個兒辛辛苦苦干了那么多年革命工作才評上了副教授職稱,你小子還沒出校門就成國家干部了,天理何在、公理何存啊。
老媽抹著眼淚說我兒子出息了,給媽爭臉面了,媽祝你今后前程似錦,官越做越大。
姐姐眨著眼睛說:“把我簽你們公司去。”
高遠表示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又問小叔:“您跟我混不?”
小叔磕巴都不打一個,道:“你想多了,也小看了我對北影廠的忠誠。”
小姑一語道破她三哥的心思,“遠子,你小叔拉不下臉來,給自己侄子打工,傳出去你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大媽點頭道:“這話對!咱家三兒向來講究個有里有面兒。”
小叔捂著臉說道:“最美不過夕陽紅,最了解我的果然還得是家里人啊。”
什么亂七八糟的?
李健群目光清澈望著高遠,有一種期待感。
高遠一撇嘴,道:“你想都不要想,老廠長不會放人的。你信不信,我茲要敢提把你調我公司來,老廠長就敢一把掐死我!”
大家都笑了,唯有李健群唉聲嘆氣,神色黯然。
大伯捏著酒盅子說道:“我也聽汪陽同志說過幾次,健群現如今是廠里的臺柱子,是重點培養對象。大伯也勸你熄了這個心思吧。
其實就算你不調進小遠的公司里,你們倆仍然可以保持合作關系。”
高雅說道:“我弟的戲,女主角就不可能是別人的。”
“那可不一定啊,用高老師的話說,我的適配性沒那么高,不是所有角色都適合我演的。”
在這點上,李健群有著相當清醒的認知。
“那就讓小遠多給你寫幾個適合你表演風格的角色啊。”小姑笑著說。
高遠吃口菜,點頭道:“這是肯定的,家人們看著吧,不出三年,我就讓李老師拿獎拿到手軟。”
大家知道他不是吹牛,是認了真的。
…………
高遠出任新組建的國企機構紫禁城影業副總經理的消息,在元旦過后的短短幾天就在北影廠傳開了。
震驚者有之,激動者有之,不屑一顧等著看他笑話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這小子才多大歲數啊,何德何能被組織看中,一肩挑起振興國產電影事業發展的重擔來?
北影廠食堂里,大家議論紛紛。
與此同時,孫文今也接到了調令。
他坐在汪陽對面,長沙發上還坐著個高遠。
“臭小子,你讓我一副廳級干部屈尊去你那正處級單位給你擋槍子兒,這餿主意也就你能想得出來。”老孫頭兒嘴上不滿,卻面帶笑容。
北影廠是正廳級單位,孫文今這位副廠長自然是副廳級干部。
文化部對外聯絡司也是正廳級單位,紫禁城影業又是對外司的二級機構,級別就是正處了。
嚴格說起來,副總經理這個職務應該對應副處級,但高遠不是年輕嘛,組織上一研究,得,低職高配吧。
因此,正科干了副處的活兒。
他沒什么不滿意的,還很知足。
但高職低配的孫文今也一臉滿足感,讓高遠覺得這老頭兒太可愛了。
“我也是逼不得已啊,實在是太需要您的幫助了,再者說,誰叫咱爺兒倆對脾氣呢,除了您,我想不出哪位長者還愿意大公無私地幫助我了。”高遠連拍馬屁帶叫屈的。
孫文今哈哈大笑,虛點著他說道:“你小子知道我不會拒絕,就可著你孫叔愛聽的說吧。得嘞,既然組織上信任我這個快退休的老同志,認為我能幫得上你,我就幫你看好這個新公司。”
“咱爺兒倆甩開膀子大干一場!”高遠豪氣干云。
汪陽擺擺手,說道:“我也接到你大伯打來的電話了,遠子你能主動提出來,還用北影廠的廠標,我非常高興。我也向你做個承諾吧,北影廠的資源,你隨便用,看中哪位導演、演員了,你直接說。”
高遠沖老廠長拱拱手,道:“那我就不跟您老客氣了,我利用這幾天時間琢磨了一下,新公司目前就是個草臺班子,連個辦公地點都沒有。
所以,我還得借您一塊地方辦公。”
汪陽也爽快,笑道:“沒問題,西樓小二層給你了,我讓剪輯部門搬到主樓來辦公。”
高遠又笑著說道:“感謝您老的支持。另外,我想調梁曉聲同志來我公司任職,請您務必成全。”
“只調他一個?”
“您要是愿意搭一個王好為我也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