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馬副主任最后那句話,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周衛民心臟最脆弱的地方!
父親周秉坤那蒼老卻挺直的脊梁,那布滿風霜卻剛正不阿的臉,瞬間浮現在眼前。
父親為了自己,在農研所門口發出那絕望的怒吼。
而自己,卻要成為壓垮父親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不……不是我……爸……我對不起……”
他失神地喃喃著,眼神渙散,身體搖搖欲墜。
馬副主任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陰狠,趁熱打鐵,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帶著誘哄和致命的威脅:
“想清楚,簽個字,認個錯,承認是年輕氣盛,一時糊涂,數據處理得不夠嚴謹,我們也好向上面交代。”
“處分嘛,內部消化,你父親的面子,我們還是要照顧的……”
他慢條斯理地將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檢討認錯書和一支鋼筆,推到周衛民面前。
那薄薄的幾頁紙,此刻在周衛民眼中,卻重若千斤,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黑暗。
簽了,就是往父親臉上抹黑,就是認下這莫須有的罪名,一輩子抬不起頭!
不簽……父親怎么辦?
周家怎么辦?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周衛民。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墻壁,那眼神空洞、瘋狂、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般的決絕!
啊……
周衛民的頭顱裹挾著一股決絕的厲風,狠狠撞向冰冷堅硬的水泥墻!
“攔住他!”
馬副主任尖銳的嘶吼劈開凝滯的空氣。
距離最近的一個年輕調查員反應極快,幾乎是本能地猛撲過去,雙臂死命環抱住周衛民的后腰。
巨大的慣性帶著兩人一起狠狠摜倒在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周衛民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圓睜著,額頭距離那堵索命的墻壁,僅僅剩下不到半寸!
“放開我!讓我死!”
周衛民在調查員身下瘋狂扭動,喉嚨里爆發出困獸般的嚎叫,絕望的淚水混著額角擦破滲出的血絲滾落,
“我死了干凈!不能連累我爸!不能臟了他的名聲!”
他像一尾被扔在滾燙沙地上的魚,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掙扎著,指甲在水泥地上摳出刺耳的聲音。
“按住他!給他捆上!”
馬副主任臉色鐵青,急促地喘息著,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剛才那一瞬,他真真切切感到了恐懼。
人要是真死在這里,周秉坤那條被逼到墻角的老狼,絕對會豁出命來撕咬,到時候就不是一個學術污點能收場的了!
幾個調查員手忙腳亂地撲上去,用帶來的麻繩死死捆住周衛民的手腳。
周衛民不再嘶吼,只是躺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著被木板釘死的,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軀殼。
馬副主任驚魂未定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地上被捆成粽子、眼神死寂的周衛民,那股掌控一切的優越感被沖散了大半,只剩下惱怒和后怕。
他煩躁地揮揮手:“拖隔壁空屋去,看緊點,再出岔子,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
洛陽市第一人民醫院,重癥監護區走廊的燈光慘白得瘆人。
空氣里濃重的消毒水味,也壓不住那股山雨欲來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