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連正在打字的陳朔也忍不住轉過頭,饒有興致地看向那幅畫。當看清自己在她筆下成了一個張牙舞爪的“觸手怪”時,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下意識地瞥了林悅一眼,心里莫名閃過一個念頭:‘觸手怪……有點邪惡啊。’
林悅則是吃了一驚,湊近了些,指著畫問:“為什么爸爸是這個樣子呢?爸爸有手有腳呀,怎么變成大章魚了?”
樂兒放下畫筆,比劃著小手說:“因為爸爸厲害呀!像大章魚一樣,有很多很多手!一只手可以抱我,一只手可以幫媽媽拿東西,一只手可以打電腦,一只手還可以教訓壞人!嗯……還有很多很多手,可以同時做很多很多事情,保護我們!所以爸爸就是有很多很多手的大章魚!”
陳朔聽著女兒天真卻邏輯自洽的解釋,先是愕然,隨即啞然失笑,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和哭笑不得的驕傲——原來在女兒眼里,自己竟然是無所不能的象征,看來女兒還挺崇拜我。
自從家長日活動回來之后,陳朔和林悅就敏銳地發現了女兒在繪畫方面的濃厚興趣和天賦。
在學校那個小型畫展上,樂兒一個人就有四五幅作品入選,雖然筆觸稚嫩,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大膽的色彩運用,得到了外國老師極高的評價,稱贊她擁有“超凡的、令人驚嘆的想象力”,甚至私下跟林悅說,好好培養,樂兒未來有可能成為“東方的康定斯基”(瓦西里·康定斯基,抽象藝術先驅,以其強烈的色彩和幾何形狀表達內在情感和精神世界)。
看到女兒如此熱愛繪畫,一拿起畫筆就能沉浸其中幾個小時不知疲倦,陳朔和林悅商量后,便決定順其自然,支持她往這個興趣方向發展。
然而,回來這幾天,看著女兒創作的“新作”,陳朔和林悅一次次被女兒那完全不受拘束、近乎“抽象”的想象力震驚得面面相覷。
比如,她畫“媽媽的笑聲”,是一團金色的、毛茸茸的、帶著許多小鈴鐺的云朵;畫“下雨”,是無數藍色和銀色的小魚從天上跳下來,落在用綠色波浪線表示的“草地海”里;畫“睡覺”,是一個紫色的、有很多扇窗戶的立方體,每個窗戶里都有一顆打著呼嚕的星星……
林悅看著這些畫,常常陷入沉思,忍不住對陳朔嘀咕:“這想象力……到底是遺傳了誰啊?我感覺我挺正常的,你……好像也不算太抽象吧?”
陳朔摸摸鼻子,努力在記憶里搜尋,最后不太確定地說:“呃……據說我那去世的老爸,好像有點這方面的‘天賦’。當年村里批了宅基地,別人家都規規矩矩蓋方房子,他非要設計成圓的,說采光好、空間利用率高,還畫了圖紙。結果被老村長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異想天開,想蓋鬼子的炮樓!死活沒讓蓋。”
這句話說完,林悅先是一愣,隨即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越笑越厲害,最后眼淚都笑了出來,靠在陳朔肩上直不起腰。
只有樂兒在旁邊,眨著大眼睛,認真地說:“圓的房子好看呀!可以一直往上修,修到星星上去!”
陳朔摟著笑癱的妻子,對女兒投去一個寵溺的眼神,對林悅說:“你看,這就是遺傳!女兒這想法,不就是巴比倫空中花園嗎?”
林悅笑完了,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有些無奈又有些釋然地說:“反正我是不懂你們這些‘藝術家’的腦子了,行吧行吧,隨她吧,她開心就好。”
所以,此刻看到女兒把爸爸畫成一個擁有無數手臂、象征著“無所不能”的大章魚怪,夫妻倆在最初的錯愕之后,也只覺得是女兒想象力又一次奇特表達,相視一笑,便不足為奇了。
一家人正圍著樂兒的“大作”說笑,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陳朔起身開門,只見曹雪明站在門外,身后還跟著兩個助理模樣的人,手里抱著、提著大大小小的紙袋和盒子。
“雪明姐,你怎么來了?快進來。”林悅笑著招呼。
曹雪明一邊讓助理把東西搬進來,一邊笑著說:“我可是聽說了,咱們家出了個小天才畫家!這不,趕緊來投資未來之星了。”她指著地上那堆東西,“這些都是給樂兒的。”
東西還真不少:有大小不一的實木畫架、成套的西洋水彩顏料、丙烯顏料、油畫棒、調色盤、各種型號的畫筆;還有宣紙、徽墨、湖筆、端硯等一套齊備的中國畫工具;甚至還有陶土、雕塑刀等立體創作材料。
陳朔看著這堆得像小山似的專業畫材,有些哭笑不得:“雪明,你也太夸張了,她才多大,用得著這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