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
“轟隆……”
子時,震雷一響,大雨磅礴不止。
嗩吶吹喜聲不斷,幽幽遠遠的,在這雷聲驚鳴的時候也很是怪異。
一行人出現在雨幕中,待他們走近了才看見那是一行迎新隊伍。
不知是哪家娶親,也不見新郎官。
本該是喜慶的日子,可惜天公不作美,迎親的人都澆成落湯雞了。
驚雷一聲炸響,走在前頭的媒婆的臉很是奇怪,臉色蒼白,嘴角微翹著,不是喜悅倒是別的什么,在閃雷之下露出詭異來的光來。她手里提的大紅燈籠已經被雨澆滅,燈籠上糊的喜字不知何時被風吹走一半,黏糊糊的粘在媒婆身側吹嗩吶的人臉上,但那人似沒注意到般,嘴里咽著天落下的雨水。
大雨滂沱,雨水順著身上的蓑衣流下來,打濕了他們的褲腳,腳底水珠四濺,加重了幾分前行的困難。
嗩吶聲不斷,隨風悠揚,嗚嗚咽咽的,沒有一絲喜慶,悶得倒像哭喪一般。
“王婆,快到了吧?”隊伍中有人壓著聲音問道,也不知是累了還是怕著。
“快了,快了,往村口一直走,翻過前邊那座小山就到了。”王媒婆應聲道,卻未回頭。她用喜帕甩了臉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
迎親的隊伍繼續前行,腳下泥濘,路很滑,使他們腳步又慢了好些。
“快些走,時辰要到了。”王媒婆催促著。
一陣狂風吹過,掀開那喜轎一角,在昏弱的光線微看見了躺在轎子上的新娘,光線昏暗,瞧不清人臉。
此時,紫雷一聲驚響,整個天空都仿佛被劃破,隊伍中的所有人都顫了一顫,嗩吶聲也跟著顫抖,更顯得詭異。
雨幕中,那隊伍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一方紅蓋頭落在泥濘路上,仿佛要逃離這雨夜……
柳歸帆背著皇甫昭一路搖搖晃晃,終是被他找到了一處村莊。
“前面有村子,我們快去,餓死小爺我了。”
柳歸帆打量著這個村莊,疑惑地說道:“怎么都沒有多少人啊?”
村子內安靜得很,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沒有多少人,那村口的柵欄彎七扭八地躺到一起。
他們七拐八拐靠著狐貍的鼻子在拐角落里尋到了一家藥鋪。
不知怎地,那藥鋪伙計好像也不怎么想值班,門都是半虛掩著,明明有人在柜臺坐著,卻不知人在里面搗鼓什么。
柳歸帆一腳踢開了大門,仰著脖子喊道:“給小爺來個人。”
一道青灰影溜下柜臺,一溜煙跑了進去,大聲喊道:“小叔,他們來要人了,閻王來啦,小叔……”
留下四人面面相覷,閻王?他們?
他們何時變得這般面目可憎了?他們怎么不知道?
柳歸帆把皇甫昭放了下來,累死他了。
小孩子急急的聲音響起,一道男子粗聲粗氣罵罵咧咧的聲音隨著布幔的撩開傳了出來。
“讓我看看是哪個王八羔子,我跟他們拼了……”一個一身蒼藍色衣裳的青年男子提著一個大棒走了出來。
“是不是你們在裝神弄鬼?”他看見四個人當中有一個姑娘,那男子手中的棒子直直停在半空,最后縮了回去。
“小叔,就是他們來要人。”剛才溜出去的小男孩指著他們說道。
“要什么人?”柳歸帆一臉疑惑:“你們來個人看看他,掛了沒有?給他開給什么苦的吐膽汁的十全大補湯的方子。”柳歸帆推了一把皇甫昭,擋在了自己面前。
“我還死不了,還真是謝謝你費心啊。”皇甫昭咬牙一字一句說道,倒還真難為他一只狐貍還知道十全大補湯,呵呵。
那男子瞇著眼睛打量了一番他們四人,語氣不善,揮了揮手中的棒子,差點打到了皇甫昭眼前:“我們不開診,你們走吧。”
男子一記敲到了那小男孩頭上:“我讓你亂傳情報。”
小男孩委屈地捂著自己的腦袋:“我還以為他們是來捉明珠姐姐的,小叔,我不讓明珠姐姐走……”
小男孩撲到男子大腿處,放聲大哭起來:“我不讓明珠姐姐走……小叔,你想想法子……”
“好好好,不走不走,男兒有淚不輕彈,小寶,把眼淚憋回去。”男子輕聲哄著他。
奈何小寶的哭聲越發地大了,吵得狐貍一個頭兩個大,他捏了個法訣,定住了他的哭穴,小寶淚眼汪汪,卻哭不出來,在男子的懷中抽抽噎噎的。
“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再哭就把你吃了。”狐貍嚇著他。
小寶受了驚嚇,果真扭頭埋到男子腿間,不敢看他。
“幾位還是快些離開這里。”男子放輕了聲音:“我看你們是外地來的,想保命就快些走吧。”
“是發生什么事了嗎?我看著外邊都沒有人,小爺我想找個小店吃頓飯都找不著北。”
男子只是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他低下頭來摸了摸小寶的腦袋,當然,他不知道柳歸帆已經點了小寶的哭穴,還以為他今日這般好哄呢。
“閻王娶親,閻王娶親……”幾個小孩子的聲音傳來,伴隨著一陣腳步聲。
外頭只聽得一聲響,男子沖出去的時候,小孩子已經跑沒影了。
那男子抱著一箱小匣子回來,重重摔在了地上。
“就是我死,我也絕不可能讓他們帶走明珠。”
“兄臺,這是發生了何事?閻王娶親是?”皇甫昭問道。
男子嘆了一口氣,說道:“幾位有所不知啊,在下葉凡,桃源村本地人,是這家醫館的大夫。桃源村的人一直都是安居樂業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村子里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有一日村長家門口放了一匣子銅錢,道是閻王娶親的聘禮,然后村里就要出一位年輕姑娘嫁給閻王。剛開始的時候,村民都是不信的,以為是有人在開玩笑,但是當夜村里有一家子人就消失了,留了滿地的鮮血在院子里,那家子正好有一位未嫁女兒。村內閻王娶親的流四起,有人便趁機逃走了,但是第二日那些逃走的人的尸體就掛在了村門口,鮮血淋漓,都沒有了頭。村民們都怕了,大家逃也逃不掉,所以村長定了規矩,每家按照順序輪流著交出未嫁姑娘嫁給閻王,那些嫁出去的姑娘也都是有去無回,毫無蹤影。”
云初師說道:“所以,今年輪到大哥家了。”
葉凡嘆了口氣,而后揚聲道,似帶著些惱怒:“我素來不信這世上還有什么閻王,可惜我能力不足。原先村子里也有一位勇士獵戶出手,但也是死于非命,村民們從此趨利避害,再沒有法子抵抗那閻王。”他眉間生出一片頹然來。
他緊緊握住了拳頭,額間青筋暴起,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抗爭,他絕不能讓明珠成為閻王的犧牲品。
所幸他已經把明珠藏起來了。
云初師望了一眼子桑寧,子桑寧輕搖了搖頭,她便沒有再開口。
三思而后行,確是不能盲目沖動。
“什么閻王有這通天本領?該不會是人為吧?”柳歸帆揮著他手里的那把扇子,被皇甫昭嫌棄地推開了。
葉凡聽了,沒有說話,只是苦笑一聲:“四位還是快些離開,莫丟了性命。”
“照你這么說,跑的都死了,我們要是現在出去豈不是也得死得翹翹的?”皇甫昭聽了,趕緊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狐貍不明,轉頭看了一眼皇甫昭:“你不舒服?”
“這……”葉凡臉上青白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