絺緋紅色的鬼霧把死寂的天穹、荒涼的大地染成銹鐵般的赭褐色，殘破的北邙關如同一個倒在地平線上的巨人，雄闊的城關如今只剩下殘垣斷壁。

只不過這殘垣斷壁、又被層層疊疊累積如山的尸骸重新填補起來，綿延橫亙成為一座拔地而起的血肉城墻，把鬼和北邙山通通拒擋在關門之外。

在這血肉城墻最高的一座尸山頂上，半跪著一位身披將甲的魁梧尸骸，他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年月，在他的手中卻仍然擎立著一桿黑色大旗，殘破的旗子上繡著一面金色的刑天大鼓。

這，是北邙軍的戰旗。

呼…嗚咽如悲鳴的風吹動緋紅色鬼霧，殘缺的繡金黑旗立在尸骸城關之上獵獵作響，旁邊一個鐵血戎裝的女人坐在殘破的城墻石磚上，她的左眼戴著一只金色的眼罩。

“一晃真是好多年沒見啊，老朋友。”

女人手里抓著一個掉漆的行軍水壺，從里面散發出來陣陣濃郁的酒香，她仰起脖子往嘴里灌了口烈酒，又在那具半跪著的魁梧尸骸跟前灑了一些，母獅般的臉上緩緩浮起來一陣緬懷。

“沒想到再次見面你會是這副德行，不過我估計你也想不到老娘還會回來……尼奶奶的，大老遠跑回來幫人家看兒砸，你說氣不氣！”

說著她的目光向城關后方投去，三輛軍卡正駛向那座荒涼的灰破小鎮。如果車上那群學生看到這位，一定會有人激動得大叫起來……她便是燭龍軍現任軍團長，裴雁翎。

“但愿別鬧什么幺蛾子啊。”

“老老實實過完這七天，老娘就當放一個禮拜的假了。”

——

「北邙關，月彎彎」

「阿爹阿哥出城關」

「囡囡莫問去哪邊喲」

「不破鬼寇誓不還……」

「……」

軍卡減速朝著鎮子里面開進，一個七八歲大的包子臉女童，帶著一條比她還高的大黃狗，和一群比她更小的孩子，光著腳丫追在了軍卡后頭，每個孩子手里都拿著一樣木頭兵器，他們唱著童謠，追逐在卡車后面翻起來的灰塵和尾氣中……

這座鎮子的前身應該是一座軍事陣地，還能看到一些殘破的塔樓、投石機、地堡等，不過九成以上都已經毀壞，露出粗糙的磚石基座。

后來的人重新在上面搭起了一個個灰敗的帳篷，或者干脆就是幾根木頭和一些皮甲撐起來的簡陋窩棚，湊合著一些破敗的地窟。

掃眼看去，大概能有八百多戶，全部圍繞著一座異常高大的戰鼓，聚集成一個難民集中營一樣的小鎮。

三輛軍卡從預留出來的街道上開過，混著鐵血和灰敗氣味的風灌進車廂，車上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外邊的鎮子……

“他們就是王教官說的…北邙軍舊部？”

在進入鎮子的地方，一名滿頭短針白發的老兵用半塊崩了口子的盾牌當煎鍋，下面的石頭堆當中躥起火苗，他用缺了三根手指的左手翻動著一面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