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昏暗的天色如同沉重的幕布急速沉降下來,整座村子的輪廓在暮色中變得模糊而猙獰。江蟬當機立斷,一把抓住蘇晴的手臂,聲音斬釘截鐵。
“走!去找譚靜周莽匯合!”
“天…要黑了!!”
——
鬼宅院內,死寂依舊。
天光迅速沉降下來,周莽煩躁地來回踱步,鞋子碾過地上鋪展的破碎紅綢,嘴里罵罵咧咧,“他娘的!真邪了門了!老子來來回回跑斷腿,感覺天就沒亮透過!這他娘的才多久?頂多三四個鐘頭,天又他娘的要黑了!玩人呢?!”
“陰墟本身就與現實不同。”譚靜聲音平靜無波,卻像冰錐刺破周莽的聒噪,“我們經歷的‘白天’,可能被壓縮了,或者…被某種規則扭曲了……”
話音剛落,江蟬和蘇晴的身影便疾步沖入院中。兩人臉色都不好看,蘇晴帶著一絲驚魂未定的蒼白。
“怎么樣?”譚靜立刻迎上。
蘇晴快速掃了一眼院內,沉聲道,“先說收獲,我和江學弟遭遇了兩個棘手的家伙,‘無目仙’和‘無耳郎’……”
她簡意賅地描述了遭遇兩位鬼門八尉的經歷,著重強調了解決‘無目仙’后,從尸體身上逃竄出去又被突然截殺掉的紙人線索,語氣帶著不甘和凝重。
“線索…斷了,這村里還有人在盯著我們!”
“鬼門八尉?”周莽眉頭擰成疙瘩,“什么玩意兒??”
“暫時還不清楚。”江蟬回答,“不過我推測應該跟村里那些殘缺的石像存在關聯。”
譚靜點了點頭,接口道,“我們在村里也發現了多處殘缺的石像。走訪了幾戶還能勉強說上話的村民,拼湊出了一些信息。”
“這些石像…是村里‘族規’的象征。”
“每一種殘缺…對應一種刑罰。”
譚靜的聲音毫無起伏,卻透著冰冷的寒意,“缺耳朵的石像,代表割耳刑,用于懲罰‘不聽話’的人。缺舌的石像,代表割舌刑,懲罰‘亂說話’、搬弄是非的人。缺手的石像,代表砍手刑,懲罰‘偷竊’或‘拿了不該拿的東西’的人…”
譚靜還在繼續往下說,江蟬卻是下意識和蘇晴對視一眼,兩人瞬間明白了…石像底下那只小孩的斷手,是…罰!!
他或許只是…接受了那顆糖?或者,僅僅是和“外人”接觸過?給他們指了路…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兩人的脊椎爬升。
包括昨晚在鬼霧中出現的那些鬼村民…基本每個人身上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殘缺…這村子…到底還有著多少秘辛?!
“操!”周莽狠狠啐了一口,臉上的橫肉微微抖動,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懼,“這他娘的哪是村子?整個一變態窩!瘋子!全特么都是瘋子!”
譚靜繼續道,“我們試圖打聽紅衣老太的事…可一提到‘紅衣’或者‘吊死’,那些村民立刻翻臉,眼神里的恐懼和敵意直接爆發,比昨天更甚!半個字都不肯再提,仿佛…那是一種絕對的禁忌!”
“難怪…”蘇晴倒吸一口冷氣,眼神銳利起來,“昨晚我們看到紅衣老太那副模樣…眼睛被剜、鼻子被削、耳朵被割、舌頭被剪、手腳被打斷…她生前似乎遭受了所有的酷刑…或者懲罰!她的死…絕對不僅僅是王有田夫婦口中的‘瘋婆子上吊’那么簡單!這背后必定有天大的文章!”
“沒錯。”江蟬的聲音冰冷如鐵,目光如電般射向主屋,那條扎眼的紅綢結仍然掛在主屋門口的陽臺底下幽幽晃蕩,“還記不記得昨晚王有田夫婦遮遮掩掩,拼命想阻止我們進這鬼宅探查?這里…一定有他們害怕被我們發現的東西!”
“說到王有田…他們夫婦兩人的尸體不見了…”譚靜毫無起伏的視線掃過院中,迅速沉降的天光底下,除了遍地破碎的紅綢布,和十幾個釣魚佬的尸體,唯獨王有田和牛愛花的尸體不見蹤影。
“真是邪門他媽給邪門開門邪門到家了!”周莽抽了口涼氣,“這兩口子不是都死硬了?難不成…我今天早上看到的王有田真是他詐尸了!”
正當眾人心疑不定之際,鬼宅里隱約傳來了一聲什么動靜,四人猛地警覺,再無猶豫,迅速便沖進了那陰森死寂的主屋堂屋…更準確的說,是再次重返。
主屋大門口,就躺著一具灰敗的死尸,正是昨晚最后一名嚇破了膽慌不擇路沖進鬼宅的那個釣魚佬,卻也在踏進大門的瞬間,死在了梆子聲中。
周莽一邊嘟囔著“晦氣”,一邊粗暴地踢開擋路的死尸,大步踏進主屋怒喝了一聲‘見不得光的耗子!給老子滾出來…’,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屋內陳設與昨日無異,厚厚的灰塵覆蓋一切,仿佛時間在這里凝固。
八仙桌、太師椅、褪色的“囍”字中堂畫…還有墻上那張遺像,紅衣老太那雙深陷的眼窩,依舊直勾勾地‘盯’著闖入者。
四人分組行動,樓上樓下仔細搜尋。樓梯在側邊,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走上去,光線更低,更加陰森。
二樓的格局跟一樓一樣,一個堂屋,三個房間。空蕩破敗,只有幾件蒙塵的舊家具,蛛網密布,毫無生氣。
樓下廚房、雜物間同樣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幾只破碗和散落的柴禾。
死寂…一通搜尋下來,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再無其他。沒有王有田夫婦的蹤影,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媽的!瞎忙活!”周莽泄憤般一拳砸在半朽的門框上,木屑簌簌落下。
“等等。”譚靜缺乏起伏的聲音忽然響起。她蹲在墻根處,針一般的視線聚焦在地面厚厚的積塵上,“腳印…比昨天多了。”
眾人立刻圍攏過去。
果然,昨天那枚不起眼的腳印,有了新的延伸,混雜在他們留下的雜亂腳印里邊,更加的難以察覺!
這組腳印不大,略顯虛浮,似乎屬于一個身材不高、狀態不佳的人,腳印的走向…徑直通向了最里邊那幅遺像!
江蟬眼神一凝,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幅瘆人的遺像。
后面的墻壁,露出了一塊顏色略深、邊緣有著細微縫隙的青磚。
眾人的目光為之一凝……
江蟬放下遺像,手中金色長刀出現,警惕的抵在了那塊青磚上,試探性地往里一按…
“咔噠。”
一聲輕微的脆響。
緊接著,轟轟轟…沉悶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悶聲,在死寂的堂屋中響起,帶著令人心悸的回音。
聲音來自…那張八仙桌底下!
幾人立刻圍上前,江蟬手中金刀遞出,直接掀開了那覆蓋著厚厚灰塵的暗紅色桌布。
只見桌下原本平整的青磚地面,此刻竟向下洞開,露出了一個黑黢黢的地道!
一股更加濃郁、陳腐、混雜著泥土腥味和某種難以喻的陰冷氣息,如同一座冰冷的藏尸窖無意間打開了閘門…瞬間噴涌而出!
“這鬼宅子里竟還有個地道?!”周莽驚呼,其余三人也是目光發緊。
那洞口向下延伸,隱沒在絕對的黑暗里,深不見底,仿佛直通著九幽。
僅僅是站在洞口邊緣,一股冷幽幽的陰森悚異,和濃烈到極致的不詳氣息,一下子就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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