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大爺氣喘吁吁地跟上來,見狀差點老淚縱橫:“快拉起來!快拉起來!哎喲,這算個什么事兒啊!快!你這臭婆娘!以后別讓我瞅見你!瞅見我捶死你!”
女人還在號:“黎三爺!一切都是我不對,您要我做牛做馬都行,求求您放了觀瀾!他是冤枉的啊!他無辜啊!”她一邊號,還一邊爬上來了!
“你起來啊!你起來,你別爬上來!”黎嘉駿是個直女,全身雞皮疙瘩,“惡心死啦!快起來啊我要吐啦!”
女人不動了,抱著腰不放:“三爺,我等了太久了,我怕觀瀾已經死在里面了,我不能等了,求您開個口,要不然,除非砍斷我的手,否則我絕對不放開!”
“他下午已經出來了啊!”黎嘉駿大吼,“三爺個屁啊!放手!秦觀瀾早就出來啦!”
“什么?”女人呆住了,“我沒看到他。”
“我怎么知道!你回家看看啊!你來這兒干嗎!我吃飽了撐的把他弄出監獄再帶回家啊,又不是什么絕世美男我還要藏起來!”
這下門房大爺真的老淚縱橫了:“小姐您說什么啊,臭娘們快起來!”他和另外一個小伙合力,終于把女人扒開來了。
聞聲而來的金禾媽媽還有她女兒雪晴連忙把黎嘉駿圍在中間對著女人怒目而視:“你怎么又來了!那個戲子早出獄了!”
女人如夢游一般呢喃:“他,他沒回去,我不知道……”
“那你回去看啊!”黎嘉駿感覺大腿到腰都殘留著被狠力勒過的感覺,不由得摸摸大腿又摸摸腰,摸哪兒哪兒疼,齜牙咧嘴的。
“不行,抓起來見官,這分明就是襲擊我們家小姐!哼,靳蘭芝是吧,你來鬧了那么多回,我們沒怎么的你,你就以為我們黎家好欺負是嗎?今兒個還驚擾到我們三小姐,一個下三濫的戲子而已,莫非還想全須全尾地回去?”金禾氣勢磅礴,叉腰一指,“愣著做什么!送警察局!”
此時那靳蘭芝已經抬起了頭,本來梳得很拘謹的頭發掉了好幾縷下來,被淚水黏了滿臉發絲卻掩不住清麗美貌,她一臉驚恐,顫抖地搖頭:“不不不,行行好,我不要進警局,求求你們,三爺……三爺……求求您,我好不容易等到觀瀾出來,我,我給您磕頭,我什么都聽您的!求求您!您打我吧,我不要進去,我進去就出不來了,求求您!”
“當初怎么說的!你要干嗎都可以!莫驚擾到我們家小姐!你自己也說的!若驚擾到,你就自己個兒進局子,絕不勞動我們,現在怎么說的?又不愿進去了!”金禾怒罵。
靳蘭芝哭得快背過氣去:“金媽媽您行行好,行行好,我原本,原本想著,若是求不出觀瀾,你們要送我進去,我便進去,即使男女有別,隔著墻,也是陪著他……可現在,他已經出來了……”
黎嘉駿想說什么,剛張嘴就被雪晴一把扯住,她此時跟她媽一樣有氣勢,高昂著下巴給了她一個白眼,把黎嘉駿瞪得一愣一愣的。
好脾氣了半年,傭人都敢給她警告的眼神了,她到底是平易近人呢還是好馬遭騎了……
金禾站在黎嘉駿前頭:“小姐,您先進屋,莫污了您的眼睛。”
黎嘉駿這時候哪敢走哪,她倒是想求情,可平日里金禾是個特別慈祥的存在,現如今如此,反差大到她懷疑有內涵啊!但萬一真是男的出了局子女的又被黎家送進去……她嚴重懷疑秦觀瀾晚上會來放火。
“金禾,這群人太麻煩了,要不,打發干凈就算了,平白生點事端。”
“小姐,我們還怕了一群戲子不成?”雪晴怒睜大眼,“你是不知道,這女人來可多回了,沒完沒了的。”
“秦觀瀾放了不就好了?她還有什么理由來?”
“那也得給點教訓,否則她還以為我們黎家是怕了她才放的那臭戲子!”
呃……豪門的心思你不要猜。
“那差不多就行了。”黎嘉駿干脆嚴肅了點兒,“金禾,犯不著為了這么點兒事招小人,我又沒生氣。”
金禾正雙手叉腰擺出boss的pose,聞愣了一下,驚訝地看看她,忽而恭敬地點頭:“好的,就照小姐說的。”
前面靳蘭芝聞感激涕零似的跪著磕起了頭:“謝謝三爺!謝謝三爺!”
“呸!還叫什么三爺!看清楚這是三小姐!哪兒來什么三爺!”金禾又怒了。
靳蘭芝連忙改口:“謝謝三小姐!謝謝三小姐!”
她奮力磕頭,磕得黎嘉駿全身不舒服,跟逃似的竄進了屋里,外面那聲音好像還在回響。
雪晴跟了進來,看她的樣子,有點疑惑:“小姐,您是怎么了?”
“沒,就是感覺自己大概習慣不了……這些。”黎嘉駿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哎,我去休息休息。”
“都怪那小賤人,平白壞了興致。不過,小姐,今兒個你怎么自己走回來的?章姨太那兒沒送您?要不然門房老遠聽著聲兒都會清干凈那些想打擾的人的。”
這就是她一直沒接觸到靳蘭芝的原因嗎?黎嘉駿感覺更累了,擺擺手:“哎……別提了……”
她本以為有梅蘭芳珠玉在前,戲子在這個時代的地位應該是漸漸好起來了,可現在她明白了,就因為有梅蘭芳在前,這個行業的兩極分化才更大了。
秦觀瀾和靳蘭芝,大概就是底層的那種吧,可以任人欺凌,而她自己,自認為有了個現代化的靈魂,卻被民國的氣息牢牢包裹著,絲毫發散不得。
“哦,對了,你打發個人去他們夫妻倆家看看,人都回去了就回來告訴我,省得到時候老公離家出走老婆三番五次來我們這兒鬧,別人還當秦觀瀾擱我們黎家包了個小三呢。”黎嘉駿吩咐雪晴。
雪晴想說什么,但還是沒說,先跑出去招呼了一下,回來關上房間門才無奈道:“小姐,看來指望您自己記起來是不可能了,他們根本不是夫妻,哪兒來什么夫妻倆的家啊。榮祿班就是個沒根兒的小班子,里面的戲子要不就住班子里,要不就住恩客那兒,他們若還想賺錢賺前程,就萬不能在出名兒前就結了婚,男的還好,這女戲子結了婚以后萬一被貴人點了名兒,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黎嘉駿聽得一愣一愣的,雪晴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以對。
“那這兩個人現在是……姐弟?青梅竹馬?閨蜜?還是……隔著一張結婚證的情人?”
雪晴搖頭:“那個圈子里頭渾著呢,誰知道呢?”
晚上,打發了的傭人回來報告,說秦觀瀾回了,下午去了哪兒也不知道,只知道班主喊他準備一個月后的連場兒,他沒拒絕。
“那那個靳蘭芝呢?是不是樂瘋了?”
傭人迷茫:“回小姐,這我可看不著,但那個蘭芝現在是他們榮祿班的臺柱兒,我去的時候,剛被接走,是張家大公子的車,他們見了我還要我問候您,說您許久不光顧了,張公子惦記著您呢,他們新換了貨,有空賞光。”
“張家?”黎嘉駿望向雪晴。
雪晴答道:“就是賣大煙的張家,年前您說他們家的不純,不是不愛去了嗎?”
黎嘉駿頭疼:“我需要回復這樣的問候嗎?”
“愛理不理唄,張家現在不行了,前陣子黑心摻水,早讓李家的煙館壓得死死的,翻不了身了。”
黎嘉駿還是無法適應這么露骨的勢利,可又實在不想回應大煙館的邀請,只能模棱兩可地應了一下,打發了雪晴和傭人出去,關上門躺床上消化今天的消息。
秦觀瀾和靳蘭芝不是夫妻,靳蘭芝為了秦觀瀾三天兩頭來跪他們黎家,可今天靳蘭芝又被抽大煙的接去陪客了……她不用問就能猜到會發生什么。
貴圈真是亂哪!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