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顏邵霆一進屋就又直直的跪在了袁氏面前,只繃著僵硬的身子,低頭長跪不起,半晌,只凄聲道:“侄兒···侄兒來賠罪了···”
袁氏原是微微板著一張臉并不想理人,只這會兒見堂堂七尺男兒跪在自己的腳邊,原本那樣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聲音里隱約透著一股悲涼。
這是她眼睜睜看著長大,打小便喜愛的世侄,也是她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選,歷來是當做半個兒子來疼愛的。
以往每每見了,總是恨不得將府中最好的茶水點心奉上好生招待著。
顏邵霆此番一去京城便是兩年,不過也算是個有心的孩子,平日里送家信回時,總少不了尋些京城的稀罕物給他們,給樓兒捎來,兩月前還特地捎了口信過來,只說不久便要回元陵了。
袁氏心中歡喜,日日盼著,卻不想兩年后的這一見,竟是這樣一番境地。
袁氏垂眼看著跪在地上的顏邵霆,面上一片復雜,半晌,只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低聲道著:“你···你這是做什么,快些起來罷···”
顏邵霆卻是巋然不動,整個人像是僵住了似的,垂在大腿兩側的大掌緊緊地握成了拳,半晌,卻見那一動未動之人忽而猛地直朝袁氏一連著狠狠的直磕頭。
額頭與地面頓時發出“砰砰砰”地撞擊聲。
袁氏一驚,立馬從椅子上立了起來,急忙道著:“你這傻孩子,你這是在做什么,還不趕緊起來——”
袁氏試圖去拉他起來。
顏邵霆卻仍是充耳不聞,又一連狠狠地磕了七八個頭,只陡然間抬起了頭,雙目猩紅的大喊一聲:“蘭姨——”
袁氏一愣。
卻見那顏邵霆雙眼發紅,額頭已經滲著血,只跪著直往前移了幾步,移到了袁氏跟前,緊緊地拉著袁氏的衣角道著:“侄兒知道一切皆是我們顏家的錯,侄兒原本早已無顏再來秦家,可是···可是侄兒打小便認定了樓兒妹妹,侄兒自懂事起在心中便早已將樓兒妹妹當作是我未過門的妻呢,侄兒此番滿心歡喜的回來只以為是要過定咱們兩家的事,母親與我說,說正在商議我的親事,只不許我來秦家,我只以為,我權當是——”
顏邵霆一臉凄然,那張向來英武剛毅的臉上陡然泛起一絲痛苦與絕望。
他是昨日待陸夫人一行走后,晚上去母親院里試圖打探親事詳情的,這些日子顏夫人日日陪著那貴客,片刻不離身,他早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又見母親這陣這般淡然,心里想著是不是早就定好了,母親是故意吊著他呢,害得他這般日日寢食難安。
哪知剛進了院子,只聽到院子里的下人們正在議論著什么。
顏邵霆原是想喝斥幾句的,不料走近了卻聽一丫鬟道著:“怕是八九不離十呢,我原以為咱們將來的大少奶奶鐵定是那位秦家大小姐,卻不想這突然冒出來個鸞兒姑娘,這陸家家世自然沒話說,可是那鸞兒姑娘才十四,便是當真訂下了,怕至少還得等上個兩三年呢···”
那人說著只忽而感嘆著:“倒是那秦姑娘,生得那般貌美,倒是可惜了···”
“你懂什么?”
另一人忙接著道:“能攀上陸家那樣的人家,別說等個兩三年,便是等個四五年也是值了,你知不知道,陸家那樣的人家,可是手握兵權的,別說咱們知州府,便是京城里的侯門將相家也定是夠得上的,咱們這小小的知州府若是真的能與陸家結親,那定算作是高攀呢···”
聽到她提及秦家,那人似是有些不屑又補充了一句:“相比陸家,秦家又算得上什么,更別說,秦家那位大小姐現如今這般名聲,如何配得上咱們大少爺——”
顏邵霆聽了臉色陡然一變,只尤不可置信似的,板著一張臉指著那兩個小丫頭一字一句道著:“你們兩個在說些什么,有本事給我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