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于妻子的嫌棄,戚修是半點未曾察覺。
他只癡癡的摸著她的肚子,等了又等,好半晌,待確定肚里不會再有動靜了,這才有些戀戀不舍的收了回。
一抬眼便對上了秦玉樓那張微微發皺的臉。
戚修只細細打量了一陣妻子的神色,然后聽到妻子嘴里小聲的念叨了句“唔,黑了,丑了”,戚修微微一愣,這才后知后覺的發覺自個竟被人嫌棄了。
戚修只下意識的低頭,便瞧見自個一身風塵仆仆,細細聞著身上還散發著一股子怪味。
原來,這段日子一連著徹夜不停的趕路,馬匹都不知換了好幾匹,一路上歷經風雪、雨水,混合著汗水,有時身上的衣裳被淋濕了,壓根來不及更換便直接被身子的溫度給烘干了,周而復始。
滿心滿腦只有一個念頭,定要在除夕夜里趕回去。
現如今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卻沒想到竟還招人嫌了。
戚修只抿緊了嘴。
不過,腦海中卻下意識的回想起臨走前,妻子一直孕吐的情景,是半點味道都聞不得,于是,身子只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
秦玉樓見狀,又瞧見他的臉色,心里頓時微窘,壞事兒了,被聽到了?
不過面上倒是一臉淡定,非但一派淡定,反倒是主動伸著手拉起了他的大掌,嬌嗔的瞧了他一眼,頓時神色翻天覆地的一陣大變,不過眨眼間,便由方才的氣憤、委屈、嫌棄,變得一臉溫柔小意。
秦玉樓只一臉關心的問著:“怎么趕在這個時候才回?這趟出去可有傷著?餓不餓?用過飯了沒?我且先吩咐人打些熱水端著吃食上來···”
正在這時,歸昕已匆匆去后院知會了,得知世子爺趕回來了,眾人大驚,所有丫鬟婆子只紛紛從宴席上撤了下來,匆匆忙忙的趕回了院里。
未得主子吩咐,雖未曾進去,但吩咐廚房備吃食的備吃食,燒熱水的燒熱水,一時,只見原本寂靜無聲的霽修堂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與喧囂。
戚修瞧見妻子頃刻間便又變得這般溫柔體貼,心里還稍稍有些緩不過神來。
不過面色卻是微緩,縱使心里頭還是有些不得勁兒,但此去數月,兩人多人未見,便是當真還有那么些嘰歪,也終究舍不得發作。
妻兒在側,家里溫馨安寧,又是大過年的,府中一派喜氣洋洋,戚修心中不由有些貪念,半點舍不得挪步。
不過,在秦玉樓開始要忙活招呼人進來伺候著之際,戚修神色一斂,猶豫了片刻,嘴角微凝,只先扶著秦玉樓坐在了一旁的軟榻上,這才看著秦玉樓道:“夫人先莫要忙活,為夫還得進宮一趟!”
秦玉樓聞頓時一愣,忙扶著腰要起,一臉詫異道:“你這才剛回?今日可是除夕夜啊···”
戚修伸手輕手輕腳的將妻子又給重新摁壓了回去,臉上溫柔的淡笑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面上難得一臉凝重道:“有要緊的事兒,刻不容緩···”
秦玉樓聽罷神色一斂。
心里有些憂心。
又見丈夫此刻通身不修邊幅,頭發胡子凌亂,雙眼泛紅,一臉疲憊不堪,縱使方才心里頭調侃的嫌棄了幾句,未曾不是因著心疼的緣故?
可秦玉樓并非無理取鬧,不知世事的愚昧婦人,她深知國事家事,國事為先,便也不多做阻攔,只連連吩咐廚房備了食盒,叮囑戚修在進宮的路上吃。
戚修見妻子此刻面上未曾出現丁點異樣,倒是他狹隘了,頭一次發覺,原來妻子竟如此深明大義,又細細回想,原來妻子一直只是在小事上略微計較,于這般大事,便是未曾過問,便早已毫不保留的支持了。
忽然間,戚修只覺得心里微微發燙著。
其實這會兒原本是該直接進宮的,只中途實在是忍不住提前回了一趟府,眼下見著妻子安然無恙,心中漸漸安心。
臨行前,只盯著秦玉樓瞧了又瞧,方忍不住湊過去在秦玉樓額頭上親吻了一下,低低道了聲:“夫人莫要等為夫,早些歇著···”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速速離去了。
許是當真是有些急,步履匆匆,守在屋子外的芳菲歸昕二人只瞧見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高大身影從跟前如風般掠過,二人被眼前之人驚到了,愣了有一會兒這才后知后覺的趕緊福身行禮道著:“世子爺···”
戚修并未停歇,秦玉樓著扶著后腰趕緊追到了門口,只遠遠的朝著戚修的背影道了聲:“夫君!”
戚修耳力靈敏,身子微微一頓,少頃,便立即停了下來,扭頭往后瞧了過來。
秦玉樓扶著肚子,學著今早夢中他對她說的那句:“新年大吉!”
戚修聞嘴角只微微翹起,兩人遠遠對視了片刻,戚修雖未曾回復,但那眉眼間的神色顯露著的情意,已是無聲勝有聲了。
戚修走后,秦玉樓忙吩咐丫鬟將廚房備好的食盒給送了去,并悉心叮囑墨玉,定要世子在路上吃些東西墊墊底。
而戚修走后不久,壽延堂里得了消息,知道世子趕回來,紛紛派人趕往霽修堂前來打探,秦玉樓這才知曉,原來夫君回府后便直接回了他們屋子,還一直未曾來得及前去給長輩們問安的?
一直到霽修堂里忙忙碌碌了好一陣,待徹底消停下來后,秦玉樓這才滿心疲憊的上了床榻。
此刻外頭鞭炮、禮炮噼里啪啦的響了起來,時辰已過了子時,年三十已過,新的一年開始了。
這是秦玉樓在戚家過的第一個年,雖是獨守空房,雖此刻丈夫并不再身邊,但秦玉樓知道,待她睡醒一睜開眼,定是被人緊摟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