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傍晚時分,金屋西墜。
素月剛在街頭跪下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身邊開始有人群聚攏。
有端詳的,有唏噓同情的,也有人有意向要買下她的。
只是剛一開口,前方不遠處就傳來倉惶恐怖的尖叫聲。
“殺人了。”
“宣王出來了。”
“大家快跑啊。”
眼前的人頓時尖叫著化成一道道殘影,瞬間跑得一個不剩,只留下一縷狂風卷起她那張賣身葬母的白布。
上面是她用燒火棍寫下的賣身葬母四個大字。
白布飄啊飄,飄落到一個男人腳下。
準確來說,那只是十六七歲的少年。
少年眼窩深陷,臉頰蒼白瘦弱,整個人套在一身黑衣中,瘦得猶如一根竹竿。
他低頭盯著腳下的白布看了半晌,緩緩用手里滴血的劍挑起來,紫色的瞳孔朝著素月看過來。
只一個眼神,素月就嚇得渾身發抖。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宣王蕭恪,江州之主。
傳蕭恪喜怒無常,殘忍暴虐,時常會發瘋,發起瘋來,逮著什么便砍什么。
江州城每隔一段時間就流傳著宣王又出來砍人的傳聞。
聽聞在宣王身邊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忠心耿耿不怕死的仆人,另外一種存心找死,不想活的人。
望著緩緩朝自己走來的蕭恪,素月整個人瑟瑟發抖,想跑兩條腿卻抖得爬不起來。
蕭恪距離她越來越近。
一只鳥兒凌空飛過,他隨手一抓,將鳥兒握進了手里。
鳥兒哀鳴一聲,羽毛伴隨著鮮血四處飛濺。
素月被這血腥的一幕嚇得側過身去,干嘔起來。
她想暈過去,可是一想到母親還沒有下葬,她若是被宣王砍死在這里,母親怎么辦?
她還要去找父親呢。
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素月,她緊緊攥著衣裙,盡管恐懼的牙齒咯咯作響,卻還是咬牙硬撐著。
蕭恪緩緩彎腰看過來,一不發地看著她。
許久,將白布丟在她跟前,帶血的劍尖點了點白布,猩紅的血滴答下來。
“你的?”
他的聲音很低,仿佛帶著極大的沉悶與痛苦。
素月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抬起頭看向蕭恪。
距離近了才發現他有著一雙紫色的瞳孔,眼底帶著腥紅的血絲,看人的目光陰郁而又冷銳。
仿佛他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物件,而他正打量著這個物件,思索著該從哪里下刀比較合適。
素月被他看得渾身發涼,勉強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字來。
“嗯。”
蕭恪劍尖緩緩抬了起來。
完了。
素月脖子一涼,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咚。
預期中腦袋與脖子分家的疼痛并沒有降臨,反而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她悄悄睜開一只眼,看到自己面前丟著一錠銀子。
啊?
這是給她的?
宣王要買她?
素月忘記了恐懼,疑惑地睜開眼看向蕭恪。
蕭恪將還在滴血的劍在白布上擦了擦,語氣比剛才還陰森。
“不夠?”
素月愣了下,連忙搖頭。
“不,不不....夠了。”
蕭恪又盯著她看了一眼,緩緩起身,下一秒高大的身子突然晃了晃。
砰一聲。
轟然砸在地上。
“暈了,暈了。”
“我的老天爺啊,可總算是暈倒了。”
暗處傳來嘰嘰喳喳的呼喊聲,緊接著從不同的地方涌出四五個護衛來。
護衛們跑過來,抬起暈過去的蕭恪,一陣風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