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禹被戴淵扶起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石頭才終于落地。
在譙郡,到處都是敵人,他幾乎沒有任何幫手,就算能調動世家的一部分力量,也根本影響不到大局。
戴淵手握大軍,又與石虎聯合,在淮河以北,他們加起來有超過六萬大軍。
而唐禹真正能用的力量,不過是幾個世家的幾千私兵,一群土雞瓦狗罷了。
要在這種極端情況下發揮影響力,第一步就是必須要滲透進戴淵內部,做他信任的人。
為此,他根據自身情況和戴淵的處境,思考了很久,才有今天這一場大戲。
戲醞釀得足夠久,情緒到位,再加上最關鍵的是對方的確有那個野心,于是才會水到渠成。
戴淵面色沉重,攥著拳頭,哽咽道:“當今天下,可謂是遍地生瘡,到處流膿,我自少時便有大志,看百姓受苦,心中當然悲痛萬分。”
“今日幸有唐郡丞一番話,使我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啊!”
“我欲成大事,第一步該當如何?是聯系石虎和王敦嗎?”
別演了,你他媽早就聯系好了,還給老子裝呢。
唐禹心中罵著,但他也清楚,僅憑一番話就想獲得全部的信任,是不現實的。
他也不需要全部的信任,只需要短暫的、有限的信任即可。
“對!”
唐禹正色道:“只要能與石虎和王敦合作,機遇就有了。”
“王敦反心已久,一直在等待時機,君侯一紙書信過去,對方會很痛快答應。”
“至于石虎,站在他的立場上來說,南邊是一個完整的大晉,還是大晉崩塌化作兩個國家,這很好選,他一定會選后者,畢竟他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價。”
戴淵好奇道:“具體的呢?”
這個問題,讓唐禹心中微微一動,他猜測戴淵一定想過具體怎么做,比如石虎攻打譙郡,他里應外合,與石虎一起消滅桓家和祖約,然后聚兵一處攻打徐州,拿下徐州,淮河以北就徹底穩固了。
但他這么問,應該是還有一些地方存在顧忌,比如配合石虎打下譙郡、覆滅桓家和祖約之后,如何保證石虎不會翻臉?
或者說,拿下淮河以北之后,石虎再翻臉怎么辦。
唐禹稍作沉吟,才鄭重說道:“石虎有四萬大軍,而譙郡的守軍只有一萬多,加上祖約的幾千人,湊起來勉強兩萬。”
“徐州要拱衛建康,不可能開出口子來,譙郡沒有援軍。”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和石虎里應外合,就能輕易拿下譙郡。”
“不過石虎此人暴虐嗜血,善變無道,不可全信,否則他必然背叛。”
“我們可以調集各大世家私兵,全部來譙郡守城。”
“一者可以消耗石虎的力量,二者可以削弱淮河以北世家的力量,前者有助于我們的安全,后者有助于之后我們的統治。”
“此一石二鳥之計。”
戴淵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壓制住內心的激動,再問道:“可那些世家不會聽我的。”
唐禹道:“譙郡局勢這么危急,我完全可以以欽差大臣的身份,假傳圣旨,讓各大家族帶領私兵趕來。”
“全天下都知道,陛下派我來譙郡,是因為我沒有背景和立場,那些世家對我的程度是很低的,我只要拿出圣旨,他們即使懷疑可能是假的,也不敢賭,一定會派人過來支援。”
“至少,他們會派出一部分人。”
“淮河以北這么多世家,湊個七八千私兵是輕而易舉。”
“到時候石虎消耗過大,就會摒棄背叛盟友的念頭,選擇坦誠合作了。”
戴淵當即一拍桌子,道:“說得好!唐郡丞真不愧是將相之才!分析得面面俱到!毫無遺漏!”
他雖然夸得很漂亮,卻完全沒有表態,一沒給官職,二沒給軍隊指揮權,哪怕是一個百夫長都沒給,這體現了他的謹慎。
但唐禹不在乎,而是說道:“君侯,民意很重要。”
“還是要不斷給百姓灌輸反叛的念頭,讓他們對朝廷恨之入骨,這樣我們之后舉義,才會得到百姓的擁護和支持,將來立國,百姓才會有凝聚力。”
“譙郡這邊處理好了,是早晚要跟徐州的劉隗打的,把百姓利用好,劉隗就擋不住我們。”
“到時候,事情傳到徐州,百姓們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絕對是一時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