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試想過與唐禹見面的場景,也猜測過對方要說什么,或是投降,或是請求一份前途,哪怕是有條件的求和都有可能。
但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一個乳臭未干的卑微人物,竟然敢直接挑釁自己。
不,不是挑釁,是辱罵,是蔑視。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指著唐禹,寒聲道:“你會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無論戰局如何發展!朕誓殺汝!”
風吹過,陽光揮灑。
唐禹也緩緩站了起來。
他直勾勾地盯著石虎,面無表情,緩緩道:“譙郡你拿不下,我說的,如果你想打,我隨時奉陪。”
“只是到時候,我就未必會讓你走了。”
石虎雙目赤紅,咧嘴道:“你等著。”
唐禹道:“我等你。”
他輕蔑一笑,直接轉身,大步朝塢堡內走去。
冷翎瑤緊緊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護送他回了塢堡。
在那上樓的狹窄通道中,沉默已久的冷翎瑤突然道:“據說石虎是一個性格剛烈、睚眥必報之人。”
唐禹點頭道:“是。”
冷翎瑤道:“你故意激怒他,羞辱他,其實是想打?”
唐禹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她,說道:“是。”
兩側都是石墻,前方的拐角處,窗戶透出微弱的光,他的面龐被陰影籠罩,只看得見模糊的輪廓和眼中的光。
冷翎瑤下意識身體一顫,恍然間她似乎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很多。
眼前這張臉,這個表情,這個氣質,她似乎在舒縣的時候也看到過。
她突然想起…她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忘記了舒縣發生的一切。
此時此刻,她總算想起了。
“見龍在田…”
她呢喃出聲,那一幕幕畫面,那復雜的感受,再次涌上心頭。
“什么?”
唐禹疑惑道:“霽瑤,你在說什么?”
冷翎瑤如夢初醒,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道:“沒、沒什么…我…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唐禹道:“重要嗎?是不是和你的病有關?”
冷翎瑤輕輕道:“或許不重要,但好像很重要,我…我不知道…我分不清…”
唐禹道:“那你記得你是來保護我的嗎?”
冷翎瑤道:“我不知道一直在保護你?”
唐禹道:“誰讓你來保護我的?”
冷翎瑤皺起了眉頭,想了很久,然后緩緩搖頭。
唐禹有點心疼她,于是笑道:“是你想來保護我,所以就來了。”
冷翎瑤道:“我知道。”
唐禹驚喜道:“你想起了?”
冷翎瑤低聲道:“我知道我想…保護你…”
唐禹嘆了口氣,道:“我們去誓師。”
迅速來到了塢堡內部的大空地,戴平快步跑了過來,身后跟著一堆軍官。
他立刻問道:“談的怎么樣了?我看到石虎拔劍了,難道他還要打?”
他身后的一群人,也是眼神殷切,似乎很想得到一個“不打”的答案。
唐禹瞥了他們一眼,才沉聲道:“別癡心妄想了,都現實點吧,石虎花費那么大代價過來,不是和你們過家家的。”
“他不可能不打的,我們沒有退路,我們能做的就是頑強抵抗。”
戴平苦澀道:“不是我們膽子小,而是士兵啊,現在外邊有俘虜,對方氣勢又足,我們這邊軍心都動搖了,真打起來,我怕直接潰敗了啊。”
他身后也有人說道:“是啊唐郡丞,不是咱們幾個沒血性,是軍心動搖啊。”
唐禹道:“石虎整頓陣型,發動進攻,至少需要半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現在你們立刻把所有士兵召集到這里來,我要跟他們說話。”
戴平瞪眼道:“說話?這有用嗎?”
唐禹沒好氣地說道:“你知道個屁!演講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本領,是一個領袖一定要有的東西。”
“它是一種隱形的暴力,它可以揭示真理、揭露陰謀,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定義世間的任何一種事物,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改變一個人的理想,甚至改變一個國家的意志。
“它比刀劍和黃金更可怕!”
“趕緊去把人召集過來!我們的時間并不多!”
說完話,唐禹便閉上了眼睛,開始沉思起來。
作為一個文科生,作為一個深知世界政治史、藝術史的專業人士,唐禹知道非常多的成功演講案例,也清楚演講的本質。
演講是一種不平等的關系,是單向的價值輸出,是通過邏輯和煽情去重構人的思想的途徑。
它使人狂熱,能完全征服一個人的靈魂,重塑一個團體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