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朱樉竟站起身來,朝著這些兄弟們,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一臉誠懇地緩聲道:“別的不多說了,咱們都是自家兄弟!等辦完事,都趕緊回來,就在這兒,孤早就準備好了酒水和下酒菜,今兒個啊,孤就陪你們好好吃喝一頓,咱們也痛痛快快地樂一場!”
聽聞這話,一眾親衛先是一愣,隨后都笑了起來,秦一咧著嘴打趣道:“喲,爺,您今兒個可真是大方啊,平時可難得見您這么舍得呢。不行,我得出去多買點上好的佳釀呀,不然可對不起咱們這出生入死的交情咯!”
“話說,爺,您剛剛讓我買的那些,還沒報銷!”
旁邊一個性子直爽的親衛也跟著起哄道:“就是就是,爺,您可不能糊弄咱們呀,要是那酒不好喝,咱可都賴在這兒不走了,天天纏著您給咱換好酒呢!”
又有個親衛笑著調侃:“爺,您這準備的下酒菜里,可有我最愛吃的燒鵝呀?要是沒有,我可得鬧脾氣了,到時候可不管您是王爺還是啥,我就坐這兒給您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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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樉被他們這你一我一語的調侃弄得哭笑不得,佯裝氣急敗壞的模樣,笑罵道:“滾蛋!再不滾,孤把這些酒倒了喂狗,也不給你們喝!看你們一個個的,沒大沒小,還敢打趣孤!”
“真是皮癢了!”
說罷,剛剛開口調侃那燒鵝的親衛,直接就縮了縮腦袋,雙手抱著肩膀,裝起了鵪鶉,嘴里還嘟囔著:“爺,我錯了,我這不是想著跟您開開玩笑,活躍活躍氣氛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呀。”
“汪汪汪,倒我嘴里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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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眾人哄笑著離去,一時間,王府里熱鬧了起來,一盆盆水被親衛們從各處井里打上來,然后朝著各處房梁、墻壁,乃至院子里的樹上,潑灑一遍又一遍。
那水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嘩啦嘩啦”的潑灑聲不絕于耳,直到水徹底滲進那些建筑里,大家才罷手。
而在所有進出王府的必經之路,秦一帶著從吳王衛的神機營弄來的火藥,小心翼翼地全部埋到了地下,每埋一處,都仔細檢查一番,確保萬無一失,唯有角落一處,按照朱樉的吩咐,留下了個不顯眼的火藥捻子,就等著關鍵時候,放一場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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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下午四點多,夏日的太陽,總是落得遲些,今日似乎也是老天為數不多的開眼,那陽光依舊暖暖地照著王府,仿佛也想給這即將發生變故的地方留下幾分最后的溫和。
朱樉和親衛們都聚在了廳堂里,開始喝酒吃菜,哪怕大家心里都清楚,這極有可能是最后一頓飯菜了,可一個個臉上卻沒有絲毫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之色,依舊是有說有笑的。
朱樉端起酒杯,對著眾人晃了晃,笑著說道:“兄弟們啊,今兒個咱可別拘束,平日里在外面那都是繃著個臉,今兒個就放開了,想說啥說啥,想咋樂咋樂!”
一個親衛大笑著回應道:“爺,那咱可就不客氣了啊,我先敬您一杯,這么多年,跟著您那是真沒白跟,就算今兒個真有個好歹,那也值了呀!”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還砸吧砸嘴,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另一個親衛夾了一筷子菜,邊嚼邊說:“就是就是,咱這日子啊,可比那些個整天窩在城里啥也不干的人有意思多了,今兒個這酒菜,那叫一個香,就算下輩子,我也忘不了這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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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七嘴八舌地附和著,談天說地,聊著些平日里在外面不好說出口的粗鄙之語,什么小時候調皮搗蛋的事兒,什么在軍營里捉弄新兵的趣事,那笑聲一陣接著一陣,整個廳堂里熱鬧非凡。
不過大家心里都默契得很,雖說喝著酒,但都沒敢喝多,畢竟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啥事兒呢。
可就在這熱鬧的氛圍里,突然,府邸外,一陣敲門聲響起,那“咚咚咚”的聲音在這原本熱鬧的廳堂內顯得格外突兀,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讓眾人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大家都警惕地看向門口,原本輕松的氛圍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朱樉眉頭微皺,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聽來人扯著嗓子對著府內高喝道:“殿下,您可別動手哈!我是趙毅,我進來了!”
說罷,沒等里面回應,趙毅就“吱呀”一聲推門而入,腳步匆匆地很快就來到了朱樉不遠處,臉上還帶著幾分討好的笑。
朱樉一臉好奇,可眼底同樣閃過一絲懷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趙毅,笑著道:“你怎么來了?!不怕死?這地兒可不是你該來的呀,你這膽子可夠大的啊!”
趙毅嘿嘿一笑,撓了撓頭說道:“殿下,我怕啊,怎么不怕呢,我家那口子還在等我回去呢!這要是回不去了,她可得哭斷腸子咯。”
頓了頓,趙毅又往前湊了湊,臉上帶著幾分試探,笑著道:“殿下,我也能叫您一聲爺不?”
朱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怎么?”
趙毅這個朱樉麾下錦衣衛劊子手頭頭之一,此刻卻是像個孩子般撓了撓頭,嘿嘿笑道:“爺,那我就叫了啊!反正今夜過后,我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呢,您想收拾我,也得看我給您這個機會呀!”
“我這不想著,怕您路上孤單,臨死前也跟著您來威風威風!!好回去跟媳婦,吹個牛不是!”
朱樉卻是裝作惱怒的樣子,悠悠道:“來人,揍這廝一頓!孤親自給他倒酒!哼,還給我機會,膽子肥了啊你!”
語畢,所有的親衛,包括秦一秦二,此刻那眼神就如同餓狼般,死死地盯著趙毅,好家伙,王爺親自給自己倒酒,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呀,誰能不心動?
再者,只是揍人而已,這平時可難得有這么個光明正大“教訓”人的機會,多快樂的一件事兒啊,大家都躍躍欲試起來。
趙毅一見這架勢,頓時慌了神,看著有幾人已經蠢蠢欲動,作勢要撲上來了,他趕忙往后退了幾步,臉上堆滿諂媚的笑,連忙求饒道:“爺,我錯了!看我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把我當個屁放了唄~我這就是嘴欠,您大人有大量,可別跟我一般見識呀。”
秦一作為錦衣衛副指揮使,看著自己有這么個屬下,覺得特別丟臉,此刻恨得牙癢癢,沒好氣地說道:“趙毅,你小子就不該當錦衣衛,就該把你閹了,送到王府里,去跟余忠搶位置!你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兒,丟不丟人吶!”
眾人聞皆是哈哈大笑,瘋狂地揶揄起來,有人笑著說:“趙毅啊,你要真去了,估計余忠都嫌棄你,高低也得安排你去清洗茅廁,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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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樉嘴角也是勾起一抹笑容,笑罵道:“怎么,站在那等著讓人來閹你小子是吧?自己滾過去找個位置坐下!好好喝兩杯酒,今兒個就暫且放過你了,再敢胡亂語,可沒這么輕易饒了你!”
趙毅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應著:“是是是,爺,我保證不亂說了,謝爺不閹之恩吶!”
說著,便灰溜溜地找了個空位坐下,眾人又是一陣哄笑,廳堂里的氣氛這才又漸漸緩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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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眾人就停下了飲酒。
而此刻夕陽已經開始緩緩準備落下,在另一邊的天空之上,月亮也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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