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靜靜地佇立在秦二的墓前,目光久久地凝注著那座墓碑,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此時,熾熱的太陽高懸在天空之上,那耀眼的光芒毫無保留地灑落在他們這一行人身上,給周圍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過了好一會兒,朱樉才緩緩地、淡淡地開口說道:
“走吧,那日戰死的親衛埋葬于何處,都是自家兄弟,孤也該去祭拜一番。”
“是,爺!”
不多時,朱樉一行人便輾轉來到了當日為了保護他而戰死的親衛們的墳墓前。
這些墳墓同樣靜靜地安臥在山腳下,周圍的草叢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著,仿佛也在訴說著那些過往的故事。
朱樉心里很清楚他們出于什么樣的心思要埋葬在這里,可也正是因為這份清楚,內心的愧疚感就越發濃烈起來,如同潮水一般在心底不斷地翻涌著,讓他的心情愈發沉重。
時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間,那原本高懸的太陽已然漸漸西斜,天邊被染成了一片橙紅色,絢麗而又帶著幾分落寞。
眾人心里都明白,是該到了離去的時候了。
秦一在一旁看到朱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心中很是詫異,于是他輕輕地走到朱樉身前,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爺,您都已經到了山腳下了,怎么不去看看王妃呀?”
說話間,他還抬手指了指山腰處那座隱隱約約能夠看到的陵寢。
朱樉聽聞此,緩緩地抬起頭,順著秦一所指的方向看向那山腰處的陵寢,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隨后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不去了,去得多了,怕是瑛兒該厭煩孤了。”
說完這話,朱樉便頭也不回地轉身朝著馬匹所在的方向走去,微風輕輕從他身后吹拂而過,帶起他衣角微微飄動,卻也巧妙地沒讓秦一等人聽到他那壓低了聲音的喃喃自語:
“畢竟,孤怕是很快就要去尋她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了。”
剛走到馬匹跟前,朱樉抬腿跨上了馬背,正準備揚鞭策馬離去之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猛地扭過頭,對著秦一喊道:“秦一,你還記著那龍虎山的云隱子嗎?”
秦一聽到這話,先是微微一愣,隨后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臉上滿是疑惑地回道:“爺,記著呢!可那件事過后,他不是已經仙逝了嗎?您怎么突然提起他來了呀?”
朱樉聽了秦一的回答,只是淡淡地微微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地說道:“記著就好,你以孤的名義給龍虎山送張拜貼過去,無論這些道人出于何種心思,但畢竟那云隱子于孤有恩。”
“明日,你們便隨孤去一趟龍虎山吧!至于那道人,孤看他是個有道行的人,孤可不信他真就那么輕易地死了!!”
秦一趕忙恭敬地點點頭,應聲道:“是,爺!”
···
朱樉自那處離開后,并沒有徑直返回吳王府,而是掉轉了方向,朝著皇宮的方向行去。
不多時,便來到了這莊嚴肅穆卻又透著幾分威嚴氣息的皇宮之中。
他熟門熟路地徑直來到了坤寧宮,一進宮門,那熟悉的氛圍便撲面而來,讓他心里莫名地多了幾分暖意。
他陪著馬皇后在宮中靜靜地呆了好一會兒,期間母子二人隨意地聊著些家常瑣事,倒也溫馨自在。
不知不覺,便到了用膳的時辰,朱樉也沒客氣,就留在坤寧宮蹭了一頓飯,那飯菜的滋味里滿是家的味道,讓他吃得格外舒心。
待用過飯,朱樉這才起身向馬皇后告別,而后也沒有著急離開皇宮,而是慢悠悠、悠哉悠哉地踱步朝著太醫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看著宮中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思緒也仿佛飄遠了些。
剛踏入太醫院的大門,便有值守的太醫瞧見了他,趕忙上前行禮,恭恭敬敬地說道:
“微臣見過吳王!”
朱樉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神色淡淡的,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轉而抬腳朝著一旁太醫院專門用來收藏醫書的屋子走去。
那屋子的門半掩著,隱隱能聽到里面傳來些許翻閱書頁的聲音。
此刻,在那屋子里,孫軒正帶著他的小徒弟朱橚,師徒二人正全神貫注地翻閱著那些古老而珍貴的醫書。
朱橚那一雙眼睛里滿是好奇與求知的光芒,看得格外認真,時而還會小聲地和孫軒探討幾句書中的內容。
正沉浸其中之時,忽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傳來,朱橚下意識地不經意間抬起頭看去,待看清來人竟是自己的二哥朱樉時,他頓時兩眼放光,臉上滿是驚喜之色,當即大聲喊道:“二哥,你來看我了?!”
說著這話,他興奮得一把就將手中拿著的醫書拋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撒開腿朝著朱樉所在的方向一路小跑了過去,那歡快的模樣就像個得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子一般。
而一旁的孫軒呢,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朱樉,便仿若沒瞧見似的,又低下頭去,繼續悠然自得地品著手中的小酒,同時不緊不慢地翻閱著眼前的醫書,那副模樣顯得頗為隨性自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朱樉看著朝自己跑來的活潑可愛的老五,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意,他伸出左手,一把將跑過來的朱橚抱在了懷里,笑著開口說道:“嗯,來看你了。跟老先生學的如何呀?”
朱橚聽了這話,嘻嘻笑著,臉上滿是得意之色,說道:“二哥,我師父可是夸我很有天賦哦,說我那可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呢,嘿嘿!說不定呀,再過兩年,我就能幫二哥治好右臂了呢。”
只是說到最后,朱橚的聲音不自覺地小了許多,他抬起頭,目光中滿是心疼地看著朱樉那受傷的右臂,那眼中的關切之意溢于表。
朱樉敏銳地察覺到了朱橚的目光,心里微微一暖,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么,哪怕他自己早就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但也不忍心去打擊朱橚這一片赤誠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