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一遍笑著,一邊跟著師父往外走。
一路送到了雒縣城門外,恰好遇到難民拍著長隊,正有序地領粥。
看到這一幕,梵星眸心中說不出的溫暖,莫名的,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她沒讓唐禹看到,用力眨了眨眼,才回頭笑道:“行了,意思意思得了,難道還要送出廣漢郡才夠啊。”
“你回去忙你的吧,小徒弟,下次見你,我恐怕也要喊陛下了。”
唐禹笑道:“哪里的話,師父永遠是師父。”
“哎對!”
梵星眸不禁大笑道:“師父永遠是師父,你能明白這句話,師父很欣慰。”
上當了。
唐禹看向她,突然道:“這一次分別,再見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有些話必須要說出來,正好你趁著這段時間沒見面,就可以消化。”
梵星眸連忙捂住耳朵,喊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反正不聽。”
唐禹笑了笑,道:“你說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喜歡男人,其實我明白。”
梵星眸笑都笑不出來了。
唐禹道:“從小不聰明,一直挨罵,一直被否定,甚至一直被欺負。”
“對你這么做的,其實大多都是男人吧,你的父親,你的兄長。”
“這給你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梵星眸看著唐禹,咬牙道:“你一定要說?”
唐禹根本不理,繼續道:“終于你長大了一些了,十五六歲了,是不是又面臨被嫁出去的危機了?”
“我猜測你反抗了,所以你沒被嫁出去,但你更討厭男人了。”
“這是第二個理由。”
梵星眸咧嘴道:“我其實不懂反抗,我之所以沒嫁出去,是因為我的笨已經傳遍部族,大家都不想要我。”
唐禹道:“在十十七八歲,你情竇初開,有了真正的感情,遇到了一個男人。”
“像是看到了希望,卻被狠狠騙了,差點丟了命。”
“從此以后,你就恨男人入骨了。”
梵星眸搖頭道:“錯了,我是想要恨男人入骨,但我極端不起來,壞不起來,因此…只恨那些欺負過我的,同時…我也認為我不會再找男人了。”
唐禹嘆道:“你離家出走后,學武有了成就,南下游歷,遇到了祝月曦。”
“你和她有了孽緣,享受到了愛與被愛、需要與被需要的滋味,開始覺得女人也不錯了。”
“同時,《大乘渡魔功》的陽氣,也讓你覺得女人不錯。”
“久而久之,你習慣了喜歡女人,就更不喜歡男人了。”
梵星眸瞥了他一眼,道:“說說看,這是幾個理由。”
唐禹道:“童年、被說親、感情被騙、祝月曦、功法,足足五個理由。”
梵星眸嘆息道:“五個理由,卻是涵蓋了我整整一生,整整四十年。”
“小徒弟,你是不錯,但你覺得一個不錯的男人,會改變一個女人半輩子形成的思想嗎?”
唐禹搖頭道:“不會,任何人都做不到。”
梵星眸翻了個白眼,道:“所以你瞎鬧什么,別搞得我也尷尬,我本來很灑脫的人。”
唐禹輕輕問道:“可那五個理由,加起來只能總結為兩個字。”
“什么?”
“被迫。”
梵星眸一下子愣住了。
唐禹道:“你是一步一步被逼到現在的,都是被迫的,都不是真正的你。”
“一個人,可以渾渾噩噩大大咧咧一輩子,但如果有機會,我相信她還是愿意做回真正的自己。”
“因為那樣,才會真正快樂。”
梵星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真想撕爛你的嘴,凈說些讓人不爽的話。”
唐禹道:“其實你和師叔,的的確確是一對苦命鴛鴦。”
“你從來沒有找到真我。”
“而她,其實也沒有。”
“只是你們不同在于,你們反了。”
他看著梵星眸,緩緩道:“你是自以為喜歡女人,其實未必。”
“而她,以為自己被疾病害成了這個樣子,卻沒想過…她原本就是這個模樣。”
梵星眸沒有回答。
她罕見沒有頂嘴,沒有發脾氣。
她只是站在原地,低著頭,想了很久很久。
最終,她慢慢轉身,朝北而去。
風凄凄,晨霧彌漫。
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卻傳來一句溫柔的話語:“找到病因不難,有本事…就…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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