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長請不要誤會,也不要扣帽子。”
鄭青云的目光平靜如水,似乎對于高義的話并不在意,淡淡地說道:“我只是在履行信訪局長的職責而已,如果開發商合法合規,群眾不會上訪。如果相關部門積極作為,矛盾不會激化。現在二十三位老人住在臨時搭建的棚屋里,天馬上就要冷了,真要是出什么事情,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說著話。
鄭青云看著高義,緩緩說道:“被李洪祥派人毆打的老人,肋骨都斷了,您覺得他這樣做合適么?”
“這……”
聽到鄭青云的這句話,高義瞬間沉默了。
許久之后,高義端起茶杯,碧螺春的嫩芽在熱水里翻卷,緩緩說道:“這個事情我聽說了,李洪祥那邊確實沖動了點。”
他呷了口茶,喉結滾動時,領帶夾上的鉆石閃了閃:“但你也要理解,開發商有開發商的難處。那塊地前前后后換了三撥人,宏業接盤時,光債務就扛了兩個億。補償款的標準,是按三年前的評估價定的,不是憑空壓價。”
“可三年前的房價和現在差了一倍。”
鄭青云認真的說道。
高義的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像是在掂量紙張的重量:“青云同志你在基層待過,該知道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
說到這里,他突然往前傾身,聲音壓低了些:“這個項目是今年的重點工程,關系到全縣的經濟發展,你現在揪著補償款不放,萬一項目黃了,幾百個工人失業,這個責任誰來擔?”
“法律的責任,誰也擔不起。”
鄭青云的目光迎上去,沒有絲毫閃躲,冷冷的說道:“縣長,我在庫勒鄉處理過征地糾紛,知道群眾要的不是超額補償,只是公平。他們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補償款夠買個五十平的二手房就知足了,可李洪祥連這個底線都在突破。”
“你還說這不是質疑縣政府的決策?”
高義的語氣陡然轉冷,茶杯重重磕在桌面上,沉聲說道:“城建局、拆遷辦都出具了合規證明,你一個信訪局長,非要雞蛋里挑骨頭?”
鄭青云挺直脊背,深藍色襯衫的領口在壓力下依舊筆挺:“我不是挑骨頭,是在撿骨頭里的刺。”
說完這句話,他翻開張大爺的拆遷協議,指腹點在簽名處:“這里的手印是按了,但老人家根本不識字,簽協議時以為是領安置費。這種帶有欺詐性質的合同,信訪局沒理由坐視不理。”
他這是心里話。
都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在鄭青云看來,自己身為信訪局長,如果連這個事情都選擇視而不見,那這個官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
高義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種居高臨下的寬容:“青云同志,你剛到信訪局,可能還不了解縣情。有些人就是想借拆遷敲一筆,獅子大開口的不在少數。李洪祥壓價,也是為了防止這種風氣蔓延。”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對鄭青云說道:“白曉潔的案子讓你立了威,但水至清則無魚,有時候睜只眼閉只眼,反而能辦成事。”
很顯然。
高義這番話是意有所指,他是在暗示鄭青云,不要多管閑事,我之前讓了你一次,現在可不一定會繼續讓著你了。
“如果清官能容忍濁流,那信訪局的牌子不如摘了。”
鄭青云站起身,公文包的金屬搭扣撞在桌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像在回應高義的暗示:“縣長,我查過宏業地產的納稅記錄,去年有三筆大額支出標注的是咨詢費,收款方是家空殼公司,法人是李洪祥的遠房表舅。這些錢如果用在補償款上,足夠解決所有問題。”
聽到他這句話,辦公室的空氣陡然變得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