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州聲音沉沉的:“累了就去休息,飯好了我叫你。”
我沒走,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他洗、切、炒,動作有條不紊。
暖黃的燈光落在他身上,沖淡了深冬的冷意。
我猶豫了會兒,開口道:“你消失了那么久,突然來我家做飯,我……挺不習慣的。”
沈宴州手里的鏟子頓了頓,轉過身看向我,眼神深邃得讓人看不透:“我為什么消失這么久,你心里沒數?”
我愣住了,滿臉疑惑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他卻移開目光,繼續手中的事情,聲音淡了下去:“聽不懂就算了。”
……
因為已經八點多,他沒做復雜的菜,只做了三菜一湯。
賣相很味道都很好。
霍珊平時飯量很小,這次卻吃了整整一碗米飯。
吃完晚飯,霍珊趴在窗戶邊,喃喃道:“今年的第一場雪哎……”
沈宴州走過去,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柔聲問:“珊珊想去樓下堆雪人嗎?”
霍珊眼睛瞬間亮了,問:“真的嗎?可以嗎?”
沈宴州笑著摸摸她發頂,道:“當然可以。”
我本不想下去的,說實話,朵朵這件事讓我心里很亂,很煩躁。
可霍珊缺拉著我道:“葉阿姨,你也一起嘛,我們堆個有胡蘿卜鼻子的雪人!”
我沒好再推辭,給霍珊裹了件厚羽絨服,自己也穿上外套,便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樓下。
小區里,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咯吱作響,路燈把雪地照得泛著暖光。
霍珊現在已經不像剛來的時候這么沉默寡了,雪地里,也釋放出了小孩子天性。
只是我沒想到,一向嚴肅的沈宴州,會對孩子這么有耐心。
“沈叔叔,雪人要戴圍巾!”霍珊舉著自己的小熊圍巾喊。
沈宴州怕她凍著,便把自己的卡其色圍巾戴在了雪人脖子上。
我站在一旁恍惚地看著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在發呆。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雪球砸在我身上。
我愣住,霍珊正調皮地笑著看我。
似乎怕我生氣,她道:“是沈叔叔讓我砸的,他想讓你跟我們一起堆雪人。”
沈宴州沒有否認,而是道:“你要是一直這么掃興,那就上去吧!免得下來白白吹風。”
霍珊過去把我拉過來,因為走得太快,我一只腳陷進了雪地里,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往沈宴州的方向倒去。
……
與此同時。
他們誰都沒有發現,角落處,站著一個孤寂的影子。
方才他看見葉昭昭要跌倒,幾乎是本能地往前邁了半步,腳尖都踮了起來,可那步終究沒落地。
因為,葉昭昭已經跌在沈宴州身上,他們一起滾進了雪地里。
好一會兒,他看見葉昭昭慌慌張張從他身上爬起來,手忙腳亂捏了個小雪球砸向他。
沈宴州任由她一次次地砸著他,很明顯,他很享受,還在笑。
后來,他抬手幫葉昭昭拂掉身上的雪。
而那個陰暗的角落,顧時序的腳步僵得像塊冰。
他眼睜睜看著葉昭昭跌進沈宴州懷里,看著她沒生氣、沒推開,反而用那樣帶著點嬌憨的方式掩飾慌亂。
他太熟悉這個模樣了。
年少時葉昭昭怕黑,躲在他身后會偷偷拽他衣角,卻還是用其他表情和動作掩飾自己的恐懼;第一次收到他送的花,她會紅著臉把花往他懷里塞,說“不好看”。
他知道,葉昭昭也對沈宴州上了心。
此刻雪光映著那女人臉上的笑,軟得像化開的糖。
可這笑容,再也不是為他而生。
如今葉昭昭看他的眼神,只剩拒人千里的冷漠,比這夾著雪的風還刺骨。
他下意識攥緊了手里的牛皮紙,烤紅薯的溫度早就散了,只剩硬邦邦的涼。
這是海城一中后巷那家老店的味道。
以前每到冬天,葉昭昭總拉著他去買。
他腦海中依稀浮現出當時葉昭昭吃著烤紅薯嬌憨的模樣,道:“以后,每年第一場雪你都陪我,好不好?”
他笑著捏她被食物塞得鼓鼓的臉頰,道:“好。一為定!陪你,就買你最喜歡吃的這家烤紅薯。”
說到這兒,他有點發愁,“以后,萬一他們不干了,可怎么辦?”
“那你就跟他們拜師學藝啊!學了做給我吃!”
她晃動著腿,歪著腦袋,天真爛漫到沒有一點心事。
可是,他已經四年沒買過了。當然,他也從不下廚,更不可能做飯給她吃。
反而,是她做顧太太的這幾年,把他照顧得格外周到。
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葉昭昭,在嫁給他之后,什么都學會了。
顧時序知道,是從遇見蘇念恩開始,葉昭昭就不是他最珍視的女孩兒了。
他總以為,她會像從前那樣,不管他走多遠、做錯多少事,只要他回頭,葉昭昭就一定在原地等他。
可現在,蘇念恩走了,葉昭昭也走了。
眼前的景象,一個葉昭昭,一個沈宴州,一個霍珊,明明沒有半點血緣,卻像極了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沈宴州會幫葉昭昭拂掉頭發上的雪,葉昭昭會笑著看他們堆雪人,連風吹過的聲音里,都裹著他許久不曾擁有過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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