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就是邱?”
悅來居,聞名遠寧。
樓分三層,一層大堂,二層雅間,三層則是客房。
此刻,二樓靠窗的位上坐著三人,其中一人打量著窗外,低語出聲。
這人一身儒服,巾幘裹發,端坐椅上,雖轉頭看著窗外,但腳穩肩平、雙手放在桌上,腰桿挺著筆直。
坐如鐘!
給人一種嚴謹到近乎嚴苛的印象。
這人對面,還坐著兩人,也是儒者打扮,但少了分氣質,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其中一人道:“甄公子,那邱我等也算熟悉,本來只是個書呆子,沒多少能耐,但南疆兵災,回來之后,就突然開了竅,書法學問都大有精進。”
甄公子看了兩人一眼,淡淡道:“萬事皆有因,這邱不會平白開竅,里面定有理之所在,只是世間之理,有的形而下,世人皆能見,有的形而上,非格物不能知,你等一知半解也是正常。”
聽了此,對面兩人連連點頭,急急說道:“是!在下受教。”
甄公子見狀,笑了笑,從懷中取出幾錢放在桌上,然后起身離桌。
“甄公子,您這是……”
另外兩人嚇了一跳,臉色一下蒼白,以為是自己怠慢了對方,連忙起身挽留。
“不要誤會,那邱已經知道我在看他了,所以要過去見禮,我這次來,本就是為了了解他的生平、所學,與其聽你們語,不如去見見本人。”
話落,他走到樓梯口,轉而向下。
余下兩人面面相覷,下意識的朝窗外看去。正好看到遠處的邱正看向這里。
“還真被他發現了!這么遠的距離,他是怎么找到的?”
………………
“張鈺和劉框?和他倆在一起的那人是何來歷?文思如泉,隔著這么遠,都能清晰感受得到!這樣的人物,張鈺和劉框是如何接觸到的?”
邱遙望之后,轉而朝悅來居走去。
他的書生分身從張府出來之后,心中就縈繞著被人探查的感覺,繼而將意識散入全身,勁力遍及血肉,皮膚的敏感度驟然提升。被人遠遠盯著,視線所刺,就能生出反應,繼而發現了源頭。
那張鈺和劉框,和邱一樣,籍貫青昌,也是秀才,曾是縣學中的風云人物,當初常常嘲笑邱和鄭重森。后來馬陽暫住青昌,看重邱,令幾人心中不服,有心用科舉功名來壓邱。沒想到邱直接拿了個案首。
這次鄉試,張鈺與劉框并未參加,想來是對自身的學識并不自信,邱自然不會將這樣的人放在心上。卻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而且與他們一起的那名書生,渾身蕩漾著文思之氣。常人雖然感應不到,但邱的生魂已經半步融合,因而能夠清楚的感應到。
走了幾步,還未抵達悅然居,邱就在中途碰上了那名書生。
此人身材勻稱,行走間蘊含某種規律,踏出的每一步,兩腳間的距離都不多不少,徑直朝著邱走來。
他一來,略顯喧鬧的街頭,竟是隱隱遠去,仿佛其人身上有股氣勢,將周圍隔離出來了一樣。
等這人走到邱面前,便拱手作禮,說道:“在下甄知佐,師從理宗小陳先生,見過邱兄。”
“理宗?小陳先生?”
邱從見到此人的第一眼起,就認出是剛才觀察自己之人,卻沒想到對方開門見山,直接就自報家門。
東都理宗的兩位在世圣賢,正是陳姓,有大陳小陳之分。
邱立刻想到了觀察使的薦書和送來的拜師帖,也不奇怪對方認得自己,只是抱拳回禮:“在下邱,見過甄兄。”
話落,他抬眼去看,感受著對方濃郁的文思之氣,不禁問道:“甄兄此來,所為何事?”
甄知佐并不啰嗦,直接就道:“凡要拜入理宗之人,都有人考察生平學問,這次劉靜推薦了兩人,其中一人位于蜀中,我正好在此省親,便討來了差事。”
邱已經大致猜到了對方目的,聞笑道:“哦?如此說來,甄兄是來考察邱某的了,不知所得如何?”
甄知佐也不客氣:“劍南解元,比旁人優勝,你的文章我看了,文采不顯,但條理分明,雖缺文心,但也算是璞玉,入我理宗書院后,當可綻放光芒。”
此人語間固然是肯定了邱的才學,卻也有一絲高高在上的審視味道。
邱瞇起眼睛,與對方對視幾息,突然問道:“何為文心?”
甄知佐似乎早就料到邱會有此問,淡淡笑道:“吾師有:今之學者,歧而為三,能文者謂之文士,談經者泥為講師,惟知道者乃儒學也。”
他說話的時候,文思之氣流轉不休,隱隱演化陰陽,仿佛在闡述天地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