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四天,無數問題一直繞在她腦袋里,直到李肆和張應匯合,將最后一個賊窩清理干凈,她還是沒得出什么結論,還是李肆將她拉出了苦海。
“有些人天生是做事的,有些人天生是想事的,三娘你顯然是前者,就不必為難自己了。”
嚴三娘釋然點頭,雖然隱約覺得這話還是在損她,但事情好像的確是這樣子。接著她腦子還殘存的一點疑惑,也被張應的問候給清掃干凈。
“這是四嫂子嗎?四哥你真當我是外人啊,什么時候娶了這么……賢淑的四嫂,都不跟我知會一聲。”
嚴三娘被這話羞得連忙搖手,趕緊避開,在后面聽到李肆說:“別亂叫喚,人家姑娘的老爹在我莊子養病,她是有事找我迷了路,才不得不帶上她”,她這才松了口氣,然后暗嗔這家伙真是滿嘴胡咧,自己一下又成路白了。
功夫少女最終確定,李肆這張嘴是不能聽信的。
嚴三娘解決了心中的迷惘,而英北大山的賊匪也被清理一空,剩下的零星賊匪,那就是地方上衙役捕快的事了。
“北邊的惡客總算是送走了,這下就能騰出手來,解決南邊的問題。”
李肆這念頭,用在另一伙“惡客”身上,也是很恰當的。
“估計他們就把我當惡客一般地往外送。”
連江之上,一艘官船悠悠向東,臉色蒼白的蔣贊看著漸漸消失的江面木柵,低聲自語著。
“大哥你可是載著朝廷天威來的,這些地頭蛇的嘴臉也著實可憎!特別是那李肆,從頭至尾,就沒跟大哥你碰過面,連份年禮都不送,真是跋扈!”
沉冷嗓音在蔣贊身后響起,一個手提狐裘的大漢從船艙里走出來,正是夜探過李莊的李衛,說到李肆,他臉上的怒意再難抑制。
“他已經送了,他糾合起來的那個關會,除了原定的一萬兩盈余,還給我另送了五千兩年禮。算起來竟和當初我壓書吏給出的數目一樣,想想之前折騰出的事,真是何苦來哉。”
蔣贊的話說得灑脫,語氣里卻含著沮喪和不甘。
“既然能給大哥你送出這數目,那就說明他們能吃到更多!”
李衛倒是看得透。
蔣贊點頭:“可……這樣不好嗎?”
李衛搖頭:“我尋思了這么久,就始終覺得,朝廷的鈔關被他們商人把在手里,那后面還不由得他們折騰?到時候能出多少事都料不清!既然大哥在這里的事已經了結,不如把這事呈報上去,讓京里的部堂封了他們的關會!”
說到這,他咬牙怒目:“就讓那李肆好好地虧蝕一把!”
蔣贊嗤笑一聲:“呈報上去?太平關監督剛呈報給內務府和戶部,說我在這里行事干練,短短半月就補齊了鈔關一年的虧欠。馬大人復起,接內務府總管不久,正勤力示功,我這小小員外郎在浛洸的功績,也該會由他入了萬歲爺的眼,等回了京,說不定還有一番前程,你讓我……再呈報上去?”
李衛眉頭緊皺,原本他憎恨的李肆,居然還有恩于蔣贊,這事實在是令人糾結莫名。
“可我還是恨,恨的就是,不管是福是禍,是盈是虧,本該都掌在我的手里,掌在朝廷的手里,卻不知怎的,被李肆那幫人一攪,事權卻丟了,就侯著他們的施舍。十六啊,你說得也對,朝廷天威,本該普照四方,不該由地方,乃至商人冒起篡事,否則今曰之福,就是異曰之禍。”
在浛洸呆了快一個月,蔣贊也已明白,整件事情的背后,就是那李肆李半縣。
“可此事我卻……咳咳……”
似乎受了風寒,蔣贊猛然一陣咳嗽,李衛趕緊給他披上狐裘。
“我卻不能聲張,這是讓我更屈之處。再想透一層,即便我能聲張,事情到萬歲爺那里,也不會如你所想的那樣,李肆或許會遭打壓,可鈔關監督,乃至內務府那些皇商,都會插手進來,替代李肆和那關會的角色,萬歲爺……寬仁,不會在這些細務上苛刻底下人。”
蔣贊的話讓李衛也是重重嘆氣。
“朝廷法度疏漏,再加上庸官滿地,才有李肆敢肆意拿捏,他這樣的人,總是禍患!”
蔣贊拍拍李衛的胳膊:“官場如海,如有一顆敢披荊斬棘的心,也未嘗不能做事,只嘆今上……”
他壓低了聲音,臉上又有了血色:“咱們還年輕,十六,你真定下決心了嗎?這一朝,咱們這種埋頭做事的人很難拔尖,可下一朝……就難說了。”
李衛緩緩點頭:“我就是看不慣李肆那種人的嘴臉,做事得講規矩,朝廷的規矩最大!以前我李衛在徐州廝混,得了不少教訓,后來跟著大哥你做事,才醒悟自己錯得離譜。他李肆就像是從前那個我,只不過是本事和心姓大了一號,這樣的人還不止他李肆一個,滿天下都是。這種人一定會壞了天下,我李衛,就為鏟除他們,也要當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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