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書房外,她輕輕叩門。
“祖父,是我,珮君。小廚房新做了些山藥糕,想著祖父或許愛吃,給您送些來。”
門內傳來陸老太傅沉穩的聲音:“進來吧。”
陸珮君進去,只見祖父正在臨帖。
她安靜地將山藥糕放在一旁的茶幾上,并不出聲打擾,只垂手立在一邊。
陸老太傅寫完最后一個字,擱下筆,看了她一眼:“有事?”
二丫頭心思玲瓏,來了遲遲不走,絕非只是來送點心這么簡單。
陸珮君上前一步,福了一禮,聲音不高卻清晰:“祖父,孫女近日跟著二嬸打理家中事務,無意間發現了些東西,心中惶恐,不知如何處置,特來請示祖父。”
說著,她從袖中取出那幾頁謄抄了關鍵證據的紙,雙手奉上。
陸老太傅接過,起初臉上還很隨意,但很快,他的目光變得凝重,臉色也沉了下去。
他一行一行看下去,臉色鐵青。
紙上是幾筆清晰無比的賬目對比,某年某月,公中支取五百兩采買綢緞,而市面上的實際價格僅需三百兩;某次節慶,虛報宴席開銷一百二十兩……
零零碎碎算下來,蔣氏掌家的這十年里,竟然貪墨了三千五百多兩銀子。
這還是陸珮君查出來的,私底下還不知道貪了有多少呢。
陸老太傅深吸一口氣,將那幾張紙收了起來,審視的目光落在陸珮君身上:“這些東西,你為何不直接拿去給你祖母,反倒要送到我這書房來?”
陸珮君迎上祖父的目光,并未躲閃。
她再次福了一禮,聲音清晰而沉穩,帶著恰到好處的崇拜與敬仰:
“祖母年事已高,近些時日又為三妹妹的事情操勞,還在替孫女選夫婿。孫女實在不忍這等污糟事再去驚擾她老人家,令她煩憂傷神。”
陸老太傅聽她這么說,臉色稍緩。
她略作停頓,語氣轉為無比誠懇,目光灼灼地看著祖父:
“再者,此事雖起于內宅,卻關乎我陸氏一族的清譽門風。孫女愚見,闔府上下,唯有祖父您歷經風雨、洞明世事,既能明察秋毫,又有雷霆手段。”
“孫女便想著,這事交給您來裁斷,最為合適。”
她句句話都在稱贊陸老太傅,卻不見諂媚。
她已經摸準了祖父的性子。
從前陸玥君為何最受祖父喜愛,一來是因為有祖母替她說好話,二來她面對祖父時,確實比她和長姐嘴甜。
她們倆雖然嘴上沒說過,但心底都是有些埋怨祖父不睜眼看看后宅,讓她們受委屈的。
因此從前都不愿意和祖父接觸。
但如今她想明白了,陸玥君已經失去了祖父的歡心,她再不取而代之就要錯過這個好機會了。
她討好祖父,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去爭,不丟臉。
祖父對她印象越好,之后她的出路才會更多。
聽她說話條理清晰,不卑不亢,陸老太傅看她的表情多了幾分欣賞。
這個孫女,倒是不錯。
“嗯,你做得不錯,此事交由我來辦便是了。”陸老太傅頓了頓,又掃視了她一眼。
“你先前說你祖母在給你挑夫婿,可曾說看了哪幾家兒郎?”
這個孫女已經快滿十六歲了,是該嫁人了。
聽到這話,陸珮君松了一口氣。
她還擔心祖父不問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