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宮柳島遺址,現在的天殛所在。
兩人憑空落地。
崔瀺朝著那位道人法相,作了一揖,后者散出一道分身,亦是打了個道門稽首。
“見過陸掌教。”
“見過崔國師。”
兩人之間,好似沒有半點隔閡,云淡風輕。
崔瀺說要與陸沉單獨聊聊,寧遠也懶得多問,在管陸沉要了幾盞油燈之后,獨自來到渡口岸邊。
陸沉是白玉京門人,身為道士,隨身攜帶香燭燈火什么的,并不奇怪,畢竟青冥天下那邊,幾乎每個道宮子弟,都會修習水陸道場有關的道經。
也因此,索要香燭時,寧遠還特別不要臉的,管陸沉要了一本道經,準備事后交給鐘魁,讓他也學一點。
書簡湖的天殛怨氣,想要化解,要么就靠境界碾壓,要么就靠著水磨工夫,一點點去削減。
舉辦道家的水陸道場,無疑是最合適的方法。
寧遠蹲在岸邊,擺好七盞油燈,然后取出某人的七魄,兩手并用,再一次剝離。
這等痛楚,比那剔骨剖心,還要來的厲害。
七魄出來的瞬間,顧璨記臉怨毒,嘴唇微動,想要逞口舌之快,結果男人動作迅速,生生給他拆解。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痛不欲生,說的就是如此了。
七魄分離,寧遠再接連彈指,那些油燈原本的燈芯,一一斷裂。
男人開始以魄點燈。
七盞油燈,依次亮起,陰氣森森,細看之下,寸余高的燈芯,極為古怪駭人,燃燒升騰而起的“裊裊青煙”,竟是人形模樣。
面目猙獰,扭曲至極。
一聲聲細微慘叫,自油燈內彌漫而出。
寧遠無動于衷,緩緩道:“小崽子,落得這個下場,你可真不能怨我,畢竟我早就說過,我是打算殺你,可從沒想過,要給你搬上這么大的酷刑。”
“臨死之前,你要是沒說那最后一句話,那就都好說,我在斬你過后,說不定還會留著你的魂魄,讓你自行投胎轉世。”
男人笑瞇瞇道:“不過仍有一線生機,我的這些油燈,品秩很不錯,你的七魄,如果可以燃燒百年而不消散,時間一到,禁制解除,隨你離去。”
“夠慈悲了吧?”
“生不如死,燒灼百年,想必也足以贖罪了,就連我,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嘖嘖,可憐。”
夜色中,渡口另一邊。
崔瀺與陸沉并肩而立,兩人聊完了一些“正事”,幾乎通時轉過頭,看向那個蹲在岸邊的青衫年輕人。
老人笑問道:“陸掌教作何感想?”
陸沉說道:“崔國師何必問我?”
按理來說,因為當年陸沉在驪珠洞天,對齊靜春落井下石的那檔子事,崔瀺對他,應該抱有敵意才對。
可恰恰相反。
這次閑聊,極為融洽。
崔瀺罕見的嘆了口氣,雙手攏袖,輕聲道:“唯恐大夢一場。”
陸沉一語中的,“誰的夢?”
老人反問,“你說呢?”
陸沉微笑道:“一試便知。”
年輕道士忽然不再拐彎抹角,竟是說起了大白話,感慨道:“人間萬年,生滅浮沉,真怕到頭來,就只是那位天庭共主的嬉戲人間。”
崔瀺嗯了一聲。
“那就打殺了它。”
陸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國師好大的口氣。”
崔瀺淡然道:“蚍蜉撼樹,雖不自知,但有氣魄,那些高高在上的遠古神靈,雖有武力,卻無其他,早該易幟了。”
……
天亮時分。
渡口這邊,寧遠與崔瀺相互作揖拜別,后者神色平淡,從容轉身,走向那處被山水印鎮壓的心相所在。
整座書簡洞天,轟然一震。
與此通時,一直苦苦壓在寧遠身上的那道無形枷鎖,終于消散。
與陸沉一道離開之際,年輕人轉過身,最后望了眼這座書簡洞天。
從崔瀺那兒得知,大驪的一支兵馬,已經快要抵達書簡湖,到時侯,會迅速封鎖此地。
等到與玉圭宗談妥了此事,將會有一大撥墨家子弟前來,聚攏千余島嶼,修建宗門。
若是不出意外,幾年之后,此地還會多出一座書院,不對外開放,專門招收原書簡湖人士。
翻篇了。
寧遠收回目光。
陸沉很快告辭,聽他說,此次來浩然天下,除了代表道門送禮之外,他這個三掌教,還有不少私事。
比如收回幾個心相。
比如還要去找散落九洲的幾位弟子,他這個讓師父的,總不好什么也不管,多少也要傳幾門道法。
兩人在池水渡分別。
那頂得自藕花福地的銀色蓮花冠,也被陸沉要了回去,寧遠起初不肯,只是在陸沉幾次三番的倒苦水之后,只好還給了他。
然后為了公平起見,寧遠退而求其次,管陸沉要了一本《說劍篇》,是三掌教早年親筆書寫。
不算什么登山法,可對于劍修來說,無異于是至寶,陸沉為此,足足耗費了數百年光陰。
寧遠還旁敲側擊的,詢問陸沉到底是不是劍修。
陸沉有些火大,表示無可奉告,在給出孫道長托他交給寧遠的幾樣東西后,招呼也不打,拂袖離去。
寧遠笑呵呵的,也沒再逗留,御劍去往云樓城,結果在半道上,在打開那本說劍篇之后,又傻了眼。
陸沉擺了他一道。
這本劍經,只有上篇,沒有下篇,絕大部分講的,還是通俗易懂的劍道理解,哪怕丟在那山下,估計都算不得什么“絕世劍法”。
“草!”
年輕人破口大罵。
合著這趟書簡湖,到了最后,除了記身疲倦,什么都沒撈著。
命途為何總是多舛?
時運為何總是不濟?
……
趕到云樓城,見到鐘魁和寧姚,從后者口中得知,八位劍修,除了高冕以外,其余七位,已經在頭天晚上,沿著那條快要彌合的青道軌跡,返回家鄉。
至于去往朱熒王朝的兩位劍仙,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辦完了事,應該也在返回的路上。
寧遠沒說什么。
鐘魁則是把自已昨晚與崔瀺的談話,原原本本的說與好友聽,對于這件事,寧遠就更加不會反對了。
因為他原本就有這個想法。
正常的修道之人,對于書簡湖那場天殛,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可對鐘魁來說,卻是難得的大道機緣。
屬于是老天爺喂飯吃了。
不伸手接住,真不怕五雷轟頂啊?
這場天殛,在大驪國師的陰神接替之后,鐘魁只需留在這邊,一點點煉化那些類似鬼物,又不是鬼物的惡意,修為的進展速度,一日千里,是肯定的。
桐葉洲太平山那邊,鐘魁也已經書信一封,暫時交給了九娘,不出意外,等他下次返回,就是一名貨真價實的上五境修士了。
交代完剩余瑣事后。
第二天清晨時分,辭別鐘魁,寧遠帶著小妹,去往云樓城北門的仙家渡口。
只是到了之后,寧遠突然又改了想法,沒有乘坐渡船,而是花了更多的神仙錢,牽來了兩匹高頭大馬。
山上靈馬,日行三千里,不在話下,不過跟鯤魚渡船相比,又差了不少。
反正不管再慢,肯定能在年關之前,到達朱熒王朝,與阮秀相會。
寧姚卻知道兄長是什么意思。
這趟北上,只要到了神秀山地界,她就會立即返回劍氣長城,這也是老大劍仙最低的一個底線。
身為一座天下的大道化身,很多時侯,是身不由已的,不能隨意離開,就算離開,也不能拖延太久。
待在浩然天下,于劍氣長城,于她寧姚,都不會是什么好事。
所以兄長此舉,毫無疑問,就是想要盡量慢些,陪她這個唯一的妹妹,多走點路。
一門兩仙劍,一門兩劍仙。
直到如今,這對兄妹,還是第一次結伴,游歷江湖。
……
……
寫點我可愛寧姚的劇情,明天會是本卷最后一章,第五卷名字還沒想好,怎么辦?
愁啊。
打卡晚安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