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桂問的,自然也是皇后安排在棠落瑾身邊的人。
只是棠落瑾身邊,除了兩個乳母和兩個二等宮女以及于姑姑外,其余貼身時候的宮人,早早被天元帝、太皇太后和太后選定了人,皇后末了也只得安排了幾個粗使宮人在棠落瑾身邊。
撫桂現下問的,也只是棠落瑾院子里的一個掃地小太監而已。
小太監見撫桂問,苦了下臉,又悄悄往四下掃了一眼,才小聲道:“殿下這里規矩大,旁的小的也不敢說。只能告訴姑娘,那小曲子是自己找死,想要討好殿下,結果卻弄了一只不怎么樣的蛐蛐兒騙殿下是蛐蛐兒里的將軍,殿下一生氣,可不就處置了小曲子。還是把這里的宮人都喚了過來,當著所有宮人的面給杖斃的。”
撫桂聞,對此倒不覺得甚么——小孩子總是貪玩的,會因為奴才故意騙他而杖斃人,也是有可能的。
況且,小曲子只是皇后的一顆小小的隨意安排的棋子而已,撫桂更想問的,是于姑姑的死。
“那于姑姑從前可是皇后娘娘身邊最得臉的人了,若非皇后娘娘看重小殿下,哪里會舍得將于姑姑從自己身邊送走,送到小殿下.身邊?”撫桂道,“殿下杖斃了小曲子,那是情有可原,可是于姑姑素來嚴謹端正,如何會犯那等需要殿下打死的錯誤?”
小太監怪異的看了撫桂一眼:“姑娘誤會了。小曲子是殿下杖斃的。可是于姑姑,她是命不好,自從在殿下那里得知了家里侄女一場風寒沒了,兩個小侄子被拐子拐走后,就開始生病。殿下敬重姑姑,還讓姑姑在殿下院子里養了些日子,后來見總也養不好,這才挪到仆人院里。姑姑在仆人院里養了些日子,身子除了沒力氣,倒是病癥好了幾分,殿下請來的大夫說,姑姑再養些半月也就能下床了。怎曉得姑姑命不好,沒等到病好,仆人院里白日里偶然走水,姑娘也知道的,大白天的,仆人院里哪里有幾個年壯的?幾個老人小孩自己逃了出來,卻沒本事去救于姑姑了。于姑姑自己又身上乏力,一場大火后,可不就沒了?”
小太監對此也頗為唏噓。要知道,于姑姑那樣的位置,被主子看重的榮耀,是他這輩子都望塵莫及的。可是就算這樣的于姑姑,奴才里的主子,結果一場大火,就這么悄沒聲息地沒了。哪怕殿下仁厚,特特給了她體面,親自去她墳前看過,可是,死了就是死了,甚么好處都得不到了。
撫桂微微一頓,疑道:“那次走水,真是偶然?”
小太監小聲道:“說是這樣說的。不過奴才聽說,那日走水后,信國公就處置了幾個往咱們這送干柴的人。小的聽上面的大太監喝醉了酒說,是有叛逆聞得殿下在此處,本想著要燒殿下來著,可是沒料到咱們這的仆人院都修建的如此奢華,就誤燒了仆人院,這才……”
這才讓小太監更唏噓。這于姑姑,可真是命不好啊。何時生病不好,偏偏那會子生了病,可不就被閻王爺給待著了么?
撫桂心里還是不信,揮了揮手,讓這一個小太監下去,又悄悄尋了兩三個皇后安排的人,問的結果竟是差不多的。只是這幾個里面,只一個和先前的小太監一樣,知曉那場大火的“原委”,其余人都只道是恰好走水而已。
撫桂心里依舊存著幾分懷疑。
可是懷疑也是沒用的,于姑姑已經“死”了,小曲子更是被杖斃,其余能接近棠落瑾的兩個皇后安排的乳母,更因棠落瑾小小年紀頗有主見,剛剛周歲就不肯吃奶,只能偶爾才能見的棠落瑾一面,根本和棠落瑾親近不得。至于其他人,則更不知曉棠落瑾貼身的事情了。
撫桂初時不覺甚么,可是現下將棠落瑾身邊的事情一想,頓覺不妙。
若棠落瑾是皇后親生兒子,皇后尚且要在親生兒子身邊安插人手;現下皇后明知棠落瑾是她暫時留下的“非親生子”,又哪里不會再他身邊安下人手?
先前有于姑姑在棠落瑾身邊,皇后自是看不上其他伺候的人,消息大多是于姑姑傳過去的;現下于姑姑“死”了,還是走水而死,皇后還指不定要如何生氣。到時候,怕是還要再派人來棠落瑾身邊伺候著。
撫桂心中一緊。她是知曉皇后的本事的,皇后明面上又是昭王生母,昭王年紀小,正是親近母親的時候,如果皇后想要昭王的性命,昭王無論如何,都不大能躲得過。可是,昭王畢竟是龍子鳳孫,即便死因由旁人承擔,那些貼身伺候昭王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活不了的。
現下于姑姑已死,霧卷、煙塵分別去伺候六公主和七公主了,若是皇后命她來“伺候”昭王,那她該如何是好?
撫桂著實想得太多了。
她本想著,自己該避著些棠落瑾,到時皇后若令她來伺候棠落瑾,她便說棠落瑾不喜她,借此躲過這件災難。可是等在福建待了幾日,棠落瑾只見了她一次,便令人拿了銀票給她,令她采買些福建特產,譬如各色瓷器、綢緞、茶葉等等。
撫桂聞松了口氣,棠落瑾卻根本不在意她。
他連皇后送來的于姑姑都給處置了,難道還會畏懼一個撫桂?
只是現下他有事情要做,就把撫桂先打發出去,然后自己往百佛寺上走了幾次,那至善大師仿佛是怕了他似的,躲了起來,根本不見他。
棠落瑾黑著臉又去了幾次,知曉那老和尚是騙了他之后,不敢見他了,連“坐化之日將之”這等話都說了出來,便也不再往山上去,而是留下山腳,或是讀書寫字,或是往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