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
似乎有涼涼的雨點落在宋微塵嘴唇和臉頰上,她長長的眼睫抖了抖,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只小肉爪正從麂皮水囊里接了水甩在她臉上,見她醒來,小肉球一雙黑豆小眼笑成了兩條縫,水囊一扔,像只胖肉蟲子一樣扒到了宋微塵臉頰上。
“大姐頭,你終于醒啦!鼠鼠我呀可擔心你啦~”
醒?
宋微塵閉了閉眼,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熵增、熵減、黑眼、紅眼、彼岸花、黑蛇、以及飛蛾被完整剝離的消化系統……終于一一歸了位。
尸陀怙主呢?
……她贏了?
她這個寐界一級小廢物憑借自己的力量,贏了?
也不知道這一仗打了多久,她又昏睡了多久,冰坨子為何沒尋來?
宋微塵撐著自己慢慢坐起,雖然有些脫力,但情況不至于那么糟,前世印記沒發作已是萬幸。
“小別致,現在是什么時辰?”
“天剛蒙蒙亮,洞口的結界還沒消失,應該也就早上五六點?”
宋微塵點點頭,看來同尸陀鬼王那一戰與現實的時間流并不一致,否則等墨汀風今夜在約好的駐地看不到自己再來尋,恐怕她在黃泉司的投胎手續都辦完了。
可惜最后兩只鬼王互傷的畫面她意識昏沉沒有看清,不然得好好跟冰坨子吹噓一番。
等等,宋微塵眉頭輕蹙,她似乎……遺漏了一個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小別致,鬼王互毆時發生了什么?你記不記得有一只鬼王變成了人?”
小肉豚鼠眨巴著黑豆小眼,它是宋微塵的幻靈——幻靈是什么?說白了就是通過特殊法門修行得到的,傀氣和意識念力的副產品。
宋微塵在鬼王互傷時已經意識模糊,它自然也神思混沌,非要說的話……小別致伸出兩只粉嘟嘟的肉爪揉著自己的腦袋,
“鼠鼠我呀好像是看見了一個男人涅。”
“黑黑的皮膚,比爸爸還要強壯,不過……鼠鼠覺得也不能完全說他是個人呢,他長著的是顆黑熊腦袋喲~”
“黑熊腦袋?”
宋微塵一愣,她怎么不記得有這回事?
隨即把異手兄弟也召出來問了同樣的問題,答案卻跟小肉豚鼠無二。
“所以你們都沒看到鬼王變成了一個穿著破怨師制服的男人?”
異手兄弟與小別致對視一眼,默契地搖頭。
怪了……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宋微塵眉頭越蹙越緊,不,這件事一定沒那么簡單,她的直覺正在猛烈跳警——鬼王被另一只鬼王攻擊后變成的那些人一定跟咒血案有關!從阮綿綿到杜鵑再到死靈術士,顯然是一條逐漸往下深挖“幕后之人”的解析路徑!
宋微塵明明有個印象,在死靈術士之后,她看到了一個穿著破怨師制服的男子輪廓,這之后則是一個女子的輪廓……現在想來那似乎不全然是個女子的輪廓。
“你們確定真的看到了一個男熊怪?”
“……我怎么覺得是看到了一個女狐貍?”
……
小別致與異手兄弟面面相覷,
“大姐頭,鼠鼠我怎么覺得你在罵人?”
……算了。
眼看問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宋微塵將異手兄弟收回馭傀,只留小肉球在外打輔。
“肉蟲子,洞口的結界失效了,你出去外面看看,如果沒有什么危險,咱們就準備上路,早點去下一個駐地跟你老豆匯合。”
“得嘞~”
小別致應著,踩在滑板車的手把上一溜煙跑沒了影。
洞穴內終于復歸寧靜。
宋微塵掙扎著起身,用麂皮水囊里剩下的水快速洗漱了一番,又從墨汀風給她準備的小包袱里翻出黃泉太陽草制成的藥丸吃下。想了想,盡管不餓,但為了盡可能的保存體力,她還是逼著自己吃了半塊肉干。
一切收拾停當,小別致回來了,洞外已然大亮。
“大姐頭,鼠鼠我兜了一圈兒風,半個活人沒見著,倒是有兩條紫鱗人面魚,不過忙著……咳,內什么呢,顧不上咱。”
“小色批,你回來的這么慢,不會是在偷看吧?少兒不宜,會長針眼。”
“出發。”
小別致駕駛著滑板車載著宋微塵徐徐駛過這些山包,她好奇的四處打量——認真說起來,宋微塵從昨天傍晚進入神女峰后,此刻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好好看清它的模樣。
只見初日透過如紗的甜霧,貪婪地撫摸著神女峰曲線豐滿的大大小小的山包。
就近的一處山包巖壁上長滿了扭曲的古藤,粗如蟒蛇,蜿蜒盤繞似飛似躍,其上遍生符箓圖樣的青苔,像是一群被某種強大咒術困住的龍族。
而山包與山包的洼地處則長滿了比人還高的蕨類,藍色的,葉片如孔雀尾羽般舒展,葉背則生著詭譎的蛛網狀銀紋,無風卻也沙沙作響,像是在歡迎獵物入場。
再往前飛,一片巨型榕樹矗立峰腰,氣根垂落四下蔓延,如天神垂下的長發。樹冠遮天蔽日,枝杈間星星點點綠光閃爍——是陽光的漏洞,還是異獸饑餓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