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孫家回來,善桐就跑到含沁的書房里,對著含沁平時最愛捏的大沙盤發呆,時不時這里戳戳那里弄弄的,直到大妞妞午睡起來,哭著要找媽媽玩,這才又回后院去帶小孩。**蝦米文學.]等到了晚飯時分,四紅姑姑又打發人來說得了好牛肉,已經做得了,問含沁晚上回來不回來吃飯。
自從桂太太回去,含沁晚上盡量都不外出應酬,但他是紅人,又是新人,自然免不得也要和一班同僚兄弟時常吃吃酒,以前沒有和鄭家定親的時候,鄭家大少爺還不好說什么,現在兩家是親戚了,他就更過分,經常含沁一下值就不由分說拉過去吃酒聽戲,要不是鄭家家規也森嚴,幾乎都要賭錢。含沁倒是托賴他多認識了不少世家子弟,但對善桐來講,她相應就要寂寞得多了,晚上守著大妞妞獨自吃飯也是常有的事。還好含沁心里總是想著家里的,還不至于三更半夜的回來,兩夫妻在睡前還能說點貼心話。今晚又是這樣,好牛肉等了半天,才等到含沁身邊小廝回來報信:他又被拉走應酬了。善桐無可奈何,將牛肉分了一半送給四紅姑姑,自己吃了幾筷子,又撿了細嫩的部分拿調羹細細碾過了,也喂大妞妞吃了幾口,大妞妞很給面子,吧嗒小嘴吃得很香,見善桐不喂了,還揪著母親的肩膀,自己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又轉過身去要自己拿那切了片的鹵牛肉。一屋子人都笑了,善桐道,“真是像她爹,看什么中意了,別人不給,她就自己來要。”
說著,因大妞妞近日漸漸也開始在奶水外吃些米面水果,肉也是給她吃的,便令人撿了兩片去,又再用刀切得碎碎的,混了米糊來喂,大妞妞吃得香極了,一小碗吃下去還不滿足,始終是鬧著拿了一片肉來扯了一口,嚼得津津有味的,用那幾顆牙齒也磨得香,善桐見了,就和養娘道,“這一向也拿些脆脆的東西給她磨磨牙,免得嚼肉,又嚼不爛,又心急著要吃。”
掂了掂大妞妞,也不禁笑道,“生下來才那么一點點重,現在沉得我都要抱不住了!三十多斤總有,拿去賣了也能賣上幾百文錢呢。”
養娘便湊趣道,“養她花的又何止百文呢?這買賣真是不合算!”
“何止不合算,養大了嫁出門,天南海北也不知要嫁到哪里,倒賠了嫁妝不說,我還要瞎擔心呢,以后姑爺對她好不好,婆婆給氣受不給……”善桐越說越覺得養女兒真是不合算,現在想到十幾年之后,才養了那么大,俏生生的一個小姑娘就要把她嫁,心里就幾乎是割肉一樣的疼。因四紅姑姑進來看大妞妞,便和她感慨道,“現在算是知道一般人家為什么那樣中意親上加親了,還真就是圖個知根知底,不至于給孩子氣受,又能嫁在跟前,常回娘家來給我看一看也還好的。”
四紅姑姑笑道,“她這才多大呢,您就這樣想了,真到了出嫁時候還怎么好?”
又也感慨,“一年過得真快,去年那時候和您談起來,您還說生了這個就再不生了,現在想來如何呢?”
善桐本人因為慣于騎馬射箭,其實身體康健,生產時沒有受多大苦楚,饒是如此,想到懷孕最后那幾個月,還有生產本身的劇痛,產后坐雙月子時的煩惱,依然是有些余悸——也是因為含沁說頻繁生產對于產婦本身損害很大,這幾個月小夫妻親近前后,都有設法避子。蝦米文學.]這里有些東西要采買,雖然善桐是令自己陪嫁婆子去辦,但估計也還是瞞不過四紅姑姑的,她這樣說,肯定也是帶了期望。倒是善桐雖然也希望有個兒子,可想到生產劇痛,還是有些畏懼,便露出猶豫神色,一時沒有說話,四紅姑姑看了大妞妞一眼,便笑道,“和您說句心里話,這小少爺和大妞妞年紀相差,倒是越近越好。若不然,長姐吃虧呢!”
善榴還不就是如此?這十年來是沒少為家里弟妹操心,她自己嫁得又遠,弟弟妹妹們除了按時寫信,常常打發人送東西,幾乎不能怎么回報。倒是善桐、善櫻,都受到頂上兄姐的照料。被四紅姑姑這一說。她倒是怦然心動,沉吟著不曾說話。四紅姑姑看見了,便微微一笑,也不再提,還陪她一起家長里短地說了半日,兩人又下棋等了半天,大妞妞都閉著眼睛被養娘抱去睡了,含沁方才回來,卻是難得地臉紅脖子粗,被人扶進來的——竟是喝醉了。
西北苦寒,到了冬天外出,全靠一口酒提氣發寒,除了善桐是實在不能喝之外,幾乎從上到下就沒有誰是不能來兩口的。含沁外出應酬,至多微醺罷了,醉態如此的確罕見,進了屋看到善桐,他就直撲過來,抱住她不肯撒手,叫道,“想死我啦,又是一天沒看見你了。”
善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四紅姑姑早就出了屋子,沒多久就端了熱熱的醒酒湯過來,她親自服侍含沁喝了幾口,見他要吐,又趕快舉了痰盒過來。又給他換衣服擦拭頭臉,服侍含沁躺下了,自己也累出一身大汗來。含沁倒還安耽,吐了一次,又漱了口,便沉沉睡去,一晚上都沒動靜,只是酒氣熏人,善桐怎么都睡不著,索性到南炕上躺下將就睡了,第二天早上才被含沁諂笑著叫醒,又向她賠罪道,“昨晚擾著你了?”
“我倒沒什么,你怎么喝那么多!”善桐倒是不氣含沁,只氣和他喝酒那一幫子人。“都有誰逼你灌了?回頭我和嫂子們告狀去!”
含沁摸了摸腦袋,自然免不得為朋友們辯解,“也是事出有因,昨兒皇上跟前我又得了彩頭來著,林三少為首,許世子也湊趣,還有鄭大少,連皇上都灌我,那還能怎么說?只好盡圖一醉了。我也是有意做出醉態來,不然昨天哪能那么早回來。”
這一幫子人,不是皇上的親表弟就是他的養表弟,再不然也是一起長大和奶兄弟一樣的發小,他們肯和含沁廝混,善桐還能說什么?只嘀咕,“從前在外面應酬,還沒有皇上呢,現在連皇上都抬出來了,這是逼得我向娘娘告狀去?”
“皇上也難得和我們摻和這種事。”含沁便說,“昨天也是林三少和許世子強拉了來的,他最近心緒煩惱,竟形于外,喝了幾口酒看著倒開心多了——比一般世家子弟還會玩呢。都說我是沒趕上好時候,皇上登基前幾年,玩得更兇更野,什么荒唐事都沒少干。”
提到今上,從他還是太子時算起,眾人想到的也都是“龍章鳳彩、龍日天表”這樣的溢美之詞。除了他和封子繡的風流韻事之外,善桐還以為他竟是個古今完人,沒想到他也有過放浪形骸的少年時代,她一邊打發含沁起身梳洗,一邊自己也梳洗過了,兩夫妻一道坐下吃飯時,還好奇問,“為什么事心情不好?昨天封子繡沒來?”
“封子繡又出京去了,不知去哪里,我們也不敢問。”含沁一吐舌頭,“你就當不知道這個人吧,他手里掌的那支兵本來也見不得光,尤其我們外地武將人家,是最忌諱和他們交接的。”
正說著,又道,“其實還是因為工部那場爆炸的關系。”
他眉宇間躍上了一點陰霾,語氣也沒有剛才那樣興致勃勃了。“工部那個場子,歷年來都是做配方的。這個新方子皇上放了很大的期待進去,現在一場爆炸,人死了不要緊,最重要還是方子就廢了,又要從頭開始。這幾個月來心情不好,我看都是為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