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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73章耐人尋味(上)</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73章耐人尋味(上)</h3>
李景風離開冷水灘時,藍勝青率領援軍才抵達戰場沒幾天。他帶著阿茅往衡陽去,沿山路走,出了永州便脫離主要戰區。他與阿茅朝夕相處,不管說什么,十句里總被阿茅頂回個六七句,李景風也自頭痛。但阿茅也知現在是戰時,離了李景風求生不易,沒想逃走。路上,阿茅要李景風教他功夫,李景風思索這孩子心性未定,學了武若是作惡反不好,只教他打獵、設陷阱等求生本事。
昆侖共議后,衡山派在衡山附近依險筑城,仍沿稱衡陽城,與過往舊址已有不同。自開戰始,為防奸細,衡陽城周圍遍布巡邏,入城盤查嚴密,沒身份進不了城,李景風知道這不比寧卡鎮、平遠鎮那種偏僻地方,肯定躲不了,若是平時還能趁戒備松散時摸黑入城,現今只怕困難。
阿茅見他苦惱,嘲笑道:“大俠不是挺有本事,怎么進個城就難倒你了?”
李景風問道:“你有辦法?”
阿茅罵道:“爺是干什么吃喝的?爺走到哪吃到哪,身上哪來的戶頭?”
李景風道:“你要能進城去,找一間書院,院長姓顧,是個姑娘,叫顧青裳。”
阿茅道:“爺有什么好處?”
李景風搖頭:“沒好處,也別想撈好處。你不幫忙,我另外尋法子就是。”
阿茅呸了一聲,道:“行唄,等爺消息。”
下午,阿茅坐在城外馳道上大哭,有人問起就說是父親帶出城砍柴,跟父親失散,回不了家,不知如何是好。果有好心人帶他進城,城門口盤查,他也同樣說辭,眾人見他年紀小,只查驗了大人身份便放他入城。好心人還要帶他回家,阿茅找個由頭一溜煙跑了,沿路探問,終于找著了青衣書院。
開門的先生見是個丑陋小孩,問明來意,阿茅照李景風說辭,說要找顧姑娘,那先生道:“顧姑娘在衡山公辦,得晚上才回來。”又問阿茅為何要找顧姑娘,父母是誰,住在哪,阿茅只說無父無母,是顧姑娘的朋友。開門的先生估摸著是顧姑娘帶回的孩子,笑道:“我叫元稟直,叫我元夫子就好,先進來。”
阿茅進了院子,見屋里許多孩子正在讀書,朗誦聲不斷,又看院中栽著梅樹。元稟直道:“這里有許多你這樣的孩子,有年紀大的,也有比你小的,以后都得認識。”又指著西邊廂房道,“他們正念書,你在書房里坐會,晚些我來招呼你。”
阿茅在書房坐了會,覺得無聊,就坐在廊道前的階梯上,雙手支頤等著,也不知那顧姑娘幾時回來。西廂那二十幾個孩子放學,哄笑著跑出,見著個陌生孩子坐在廊道旁,都感好奇。七八個孩子聚著上前,帶頭的是個小姑娘,一張臉白里透紅,很是嬌艷,開口問道:“我叫玉瓶兒,你是新來的嗎?叫什么名字?”
阿茅見這么多人圍著他——過去他被人圍著定然是遭毒打,不是偷失了風,就是搶被人捉——又見問話的姑娘模樣嬌艷,心中更是厭憎,罵道:“操!干你們屁事,滾遠點!”
眾人嘻笑起來:“他還會罵粗口。”“阿苦也會啊。”“我早改啦。”
玉瓶兒板著臉教訓道:“以后別說粗口,夫子們聽著要吃板子。”
阿茅罵道:“打就打!爺什么都怕,就不怕打!”
一個聲音問:“你們干嘛啊?”
眾人回頭看去,原來是陳孟南來了。只見他手上拿著紙包,肯定又買了甜食,幾個孩童一擁而上,搶過紙包,陳孟南喊道:“別搶,分著吃!”
一名孩童道:“知道,還得替玉瓶姐姐留塊最大的!”眾人一陣哄笑。
陳孟南見著阿茅,以為是新來的孩子,問:“新來的弟弟,叫什么名字?”阿茅長相丑陋,身子瘦小,時常被誤認成男孩,早已習慣,唯獨今時,這話惹得他更加不快。
玉瓶兒拿塊糕遞給阿茅,道:“吃塊糕?”
見書院孩子和樂模樣,阿茅心底一股不知哪來的厭憎,猛地將糕拍落在地。玉瓶兒輕呼一聲:“哎呀!”彎腰拾糕。阿茅見她漂亮,怒從心起,伸手去撓她臉。他指甲極長,玉瓶兒大叫一聲,退開時,臉上兩道血痕。
玉瓶兒驚叫:“你為什么抓我?”伸手一摸,觸面生疼,手上還有血跡,也不知傷口深淺,更是驚慌。
陳孟南見心上人受傷,頓時火起,搶上揪住阿茅,喝道:“你為什么打人?”
阿茅踢他小腿,雙手揪著他手臂,用力咬下,疼得陳孟南忍不住放手。阿茅又踢他鼠蹊,陳孟南慘叫一聲,捂著襠不住跳腳。
阿茅轉身就跑,陳孟南在心上人面前丟了大臉,惱怒至極,忍著疼起身追阿茅。阿茅什么都不行,唯獨“跑”是保命功夫,闖入書房,左繞右拐,陳孟南抓不著他。
十幾個孩子見尊敬的大姐大哥受欺負,丟了糖糕一擁而上,老鷹捉小雞似地不住兜圈子。有幾個攔住阿茅,不是挨他一拳就是受他一腳,有年紀小的被打疼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玉瓶兒雖然受傷,仍喊道:“別打架!孟南,我沒事!”
幾名夫子聞聲趕出,見場面亂成一團,連忙喝止。好容易收拾住亂局,一名夫子護住阿茅,問道:“怎么回事?”
陳孟南先看玉瓶兒傷口,玉瓶兒擔心留疤,問道:“嚴重嗎?”她滿心委屈,險些哭出來,陳孟南不住安慰,怒指阿茅道:“他抓傷了玉瓶兒!”
元稟直大惑不解,問阿茅:“你為什么要抓姐姐?”
阿茅罵道:“呸!這千人操的爛屄是誰姐姐?”
惡毒的粗穢語立刻激起一眾孩童的回憶。這群孩子不是好出身,大多流浪過,吃了不少苦,當即把夫子的教誨拋到腦后,各種粗穢語反唇相譏,什么爛耳朵狗、凸牙犬都算好聽,更有一堆不堪入耳的,只有想不到,沒有說不出,問候前院后庭各種惡心粗話全冒出來。阿茅也不服輸,一個個對罵回去,局面一發不可收拾,連夫子都喝止不了,要不是夫子護著阿茅,幾個孩子就要搶上打人。
元稟直揪住阿茅,蹲下告誡:“你若想住在這,就不許再說粗話。”
“住你娘!”阿茅罵道,“爺就是來傳個話!這地方就你們這狗屄生的稀罕!”
書院里都是孤兒,也有幾個初來書院時性情乖張的孩子,可沒有一人如阿茅這般頑劣惡毒。陳孟南怒火大熾,要上前教訓阿茅,玉瓶兒拉著他手低聲道:“顧姑娘不喜歡你這樣。”又道,“你以前在街上,脾氣也是壞的。”
陳孟南咬咬牙,忍了這口氣,彎腰將地上糕點拾起。這些孩子過去多受苦難,飽一餐餓一餐,臟了也吃,也就現在講究些,會拿去洗。
陳孟南抬頭一看,訝異喚道:“顧姑娘!”
聽這一聲喊,除了阿茅還在破口大罵,所有孩子都噤了聲,轉頭望去,顧青裳正皺著眉頭走近。
不用等人發號施令,十幾名孩子一哄而散,有人跑太急摔倒,被同伴扶起接著跑。能跑哪去呢?跑得了學生,跑不了書院,末了人人挨板子,罰抄書,各自按下不表。
顧青裳問清始末,問阿茅:“你找我做什么?”
“傳訊!城外有頭蠢驢要見你,叫我帶你去!”
顧青裳不禁好奇,道:“帶路吧。”
元稟直低聲道:“顧姑娘,這孩子頑劣得緊,才來一會就把風氣都敗壞了……”
顧青裳點點頭,道:“我理會得。”跟著阿茅去了。
出城時天色已晚,顧青裳跟著阿茅到城外兩里處,轉進個樹林。只聽人喊道:“顧姑娘!”聲音耳熟,仔細一瞧,又驚又喜,顧青裳叫出聲來:“你還活著?”
李景風笑道:“總算運氣好,一路平安。”
顧青裳甚是欣喜:“我聽說了昆侖宮的事,白瞎我難過幾天。你怎會在這,怎么活下來的?”
李景風道:“我跳崖的地方有處平臺,上面望不見,我縱身跳下,攀著巖壁爬上平臺,他們追來,還以為我跳崖死了。”
顧青裳忙問:“昆侖宮發生什么事了?我師父她老人家安好嗎?”
說來話長,兩人席地而坐,李景風把昆侖宮的事說了一遍,好在他跟諸葛然說過一次,現在重說,能抓著要點。顧青裳雖知師父平安,聽他說起種種驚險處,仍是緊張。李景風說自已離開昆侖宮,一路南下,顧青裳聽說他經過零陵,問起冷水灘戰局。
李景風道:“我離開時大批難民圍著冷水灘,只見著那駐扎許多兵馬,與零陵城隔著幾十里遙望。”
顧青裳問:“寶慶的援軍來了嗎?我是說河對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