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尖銳而刻骨,充滿了被踐踏尊嚴后的屈辱和憤怒。
林笙想起周祈年那個圈子某些人可能存在的傲慢,一時無。
她知道,有些偏見是根深蒂固的。
“我不僅要出人頭地,我還要報仇。”顧衍的目光變得幽深而冰冷,一字一句道:“為我妹妹報仇,那些傷害她的人,尤其是沈清……我絕不會放過她!她必須付出代價!同樣的代價!”
他的眼神里閃爍著一種令人心驚的偏執和狠厲,讓林笙感到一絲不安。
“顧衍。”林笙擔心地看著他,聲音放得很柔:“我理解你的痛苦和恨意,但是……別讓仇恨徹底蒙蔽了你,毀了你的人生,沈清如果真的做了那些事,法律一定會懲罰她的,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證據,讓她受到應有的制裁,別做傻事,不值得為她那樣的人搭上你自己的一輩子!”
顧衍看著她眼中真誠的擔憂,眼底翻涌的瘋狂恨意似乎微微凝滯了一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笙以為他不會回應。
最終,他緩緩移開視線,重新望向窗外的飛雪,聲音疲憊而沙啞:“……我知道,謝謝你,林笙。”
車子緩緩停在顧衍公寓樓下。
雪似乎下得小了一些,但夜色依舊深沉。
顧衍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刻下車。
他轉過頭,看著林笙被車內燈光柔和勾勒出的側臉,和她眼中尚未褪去的擔憂,心中那份因她而起的悸動和溫暖,悄然蓋過了一些冰冷的恨意。
“今晚,真的謝謝你。”他低聲說,語氣真誠了許多:“聽我說了這么多負能量的東西。”
“別客氣,朋友之間應該的。”林笙輕輕搖頭:“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別想太多,阿姨那邊……需要幫忙隨時叫我。”
“好。”顧衍點了點頭,推開車門。
寒冷的空氣瞬間涌入。
他站在車外,雪花落在他肩頭。他回頭看向駕駛座上的林笙,忽然很輕地說了一句:“林笙,你真的很不一樣。”
說完,他沒等林笙反應,便轉身,踏著積雪,一步步走向公寓大門。
他的背影在雪夜中顯得格外挺拔,卻也格外孤寂。
林笙看著他消失在大門后,心里沉甸甸的,充滿了對顧衍遭遇的同情和一絲難以喻的復雜情緒。
她沒想到,在他沉穩可靠的外表下,竟然藏著如此慘痛和沉重的過去。
而這一切的悲劇,似乎都和沈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個女人,究竟還能惡毒到什么程度?
林笙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發動車子,緩緩駛離。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周家老宅。
周祈年帶著一身寒氣進屋時,已是深夜。
客廳里只亮著一盞壁燈,他的母親白琴披著披肩,正坐在沙發上,顯然是在等他。
“媽,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周祈年換下鞋子,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
白琴抬起頭,看著兒子憔悴的臉色和眼底的血絲,心疼地嘆了口氣:“等你,你爸晚上又打電話來了,說明晚和沈家吃飯的事情,讓我務必勸你到場。”
周祈年眉頭瞬間擰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煩:“我不會去的,我和沈清已經沒有任何可能,這話我跟他說過很多次了。”
“我知道。”白琴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語氣溫和卻堅定:“我也跟你爸說了,強扭的瓜不甜,更何況沈家那丫頭……心思太重,我心里清楚得很。”
周祈年有些意外地看向母親:“您這句話什么意思?”
白琴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絲冷意:“沈家打什么主意,我心里門清,不就是看中了周家的勢力和你未來繼承人的身份嗎?當年能為了利益慫恿你爸,現在就能為了利益死死扒著你不放,放心,明天那頓飯,媽去。”
“您去?”周祈年蹙眉。
“嗯。”白琴點頭,語氣不容置疑,“我去幫你把這話徹底說清楚,斷了你爸的念頭,也斷了沈家的癡心妄想!我們周家,還沒輪到他們沈家如此算計拿捏!”
她說到這里,又看著兒子痛苦的神情,語氣軟了下來:“祈年,媽知道你這幾年過得不容易,你要是真放不下笙笙那孩子,就堂堂正正地去把人追回來,用你的真心實意,但是……”
她說到這里,神情嚴肅起來:“前提是,你得把過去的爛賬處理干凈,給人家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否則,別說笙笙,媽第一個不答應你再去招惹人家!”
周祈年聽著母親的話,心中百感交集,他點了點頭:“媽,我知道,謝謝您。”
“跟媽還客氣什么。”白琴輕嘆了一口氣,目視他上樓,眸色深了深。
第二天晚上,一家高級餐廳的包廂內。
氣氛遠不如預期那般熱絡,甚至有些凝滯。
周興國坐在主位,臉色不太好看。
方靜和沈清坐在一旁,沈清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穿著柔美的淺色衣裙,但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勉強,眼底帶著不安。
白琴帶著小姑娘坐在另一邊,神色平靜淡然,甚至帶著一絲疏離的客氣。
小姑娘乖乖地坐在奶奶身邊,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桌上的大人,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有些拘謹。
寒暄過后,周興國清了清嗓子,試圖切入主題:“今天難得聚在一起,主要是想聊聊孩子們的事情,祈年和清清年紀都不小了,我們兩家又是世交,知根知底……”
“興國。”白琴優雅地放下茶杯,淡淡打斷了他,目光直接看向方靜和沈清,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既然今天人都在,有些話我就直說了,祈年和清清的事情,我看還是算了吧。”
此話一出,包廂內瞬間安靜下來。
沈清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手指猛地攥緊了衣角。
方靜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勉強維持著笑容:“白琴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孩子們感情一直很好,只是最近有點小誤會……”
“是不是誤會,他們自己心里最清楚。”白琴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清晰的邊界感:“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祈年現在對清清沒有男女之情,以后也不會有,我們做長輩的,還是尊重孩子的意愿比較好。”
“白琴姐,你……”方靜還想爭辯。
白琴卻不再看她,目光轉向臉色慘白的沈清,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清清,你是個聰明孩子,有些心思,該收就收了吧,別把時間浪費在祈年身上,也別……讓自己變得難堪。”
這話已經說得相當不客氣了。
沈清猛地抬起頭,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里面打轉,她看著白琴,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委屈:“白阿姨……您……您怎么能這么說我?是我做錯了什么嗎?祈年他知道您今天來說這些嗎?”
她試圖用眼淚和委屈博取同情,就像她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但白琴只是冷靜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一絲動容:“他知不知道,重要嗎?重要的是,這就是事實,他不愿意來,本身就已經說明了態度,清清,給自己留點體面。”
“體面?”沈清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情緒有些失控:“我的體面早就沒了!自從林笙回來,祈年的眼里就再也沒有我了!你們現在都幫著她是嗎?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沈清!”方靜低聲呵斥女兒,臉色難看至極。
周興國的臉色也十分尷尬,試圖打圓場:“好了好了,少說兩句,白琴,你這話也說得太重了……”
“重?”白琴冷笑一聲,目光低沉地掃向周興國:“比起有些人當年做的那些事,我這幾句話算得了什么?周興國,我告訴你,別再打兒子的主意來成全你那點可笑的利益聯姻想法!否則,別怪我不顧最后的情面!”
她說完,不再看任何人,拉起身邊有些被嚇到的小姑娘的手,柔聲道:“寶貝,奶奶帶你回家,這里空氣不好。”
小姑娘乖巧地點點頭。
白琴起身,對著周興國和沈家母女微微頷首,姿態優雅卻疏離:“我們先走了,你們慢用。”
說完,她牽著孫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廂。
門一關上,沈清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跑出了包廂,她要去找周祈年問清楚,憑什么讓白琴這么來羞辱她!
方靜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看著緊閉的包廂門,眼神陰沉得可怕。
周興國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尷尬又惱怒,卻也無可奈何。
一場精心安排的飯局,不歡而散。
另一邊,機場。
周祈年剛結束一趟長途飛行,帶著些許疲憊走出閘口。
還沒等他深吸一口氣,一個身影就猛地撲了過來,帶著哭腔:“祈年!”
周祈年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避開了對方的擁抱,垂目就看到沈清痛哭的樣子。
“祈年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沈清仰著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聲音凄楚:“白阿姨今天說的話是真的嗎?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了嗎?我們那么多年的感情,難道都是假的嗎?”
周祈年看著眼前糾纏不休的沈清,再想起母親轉述的飯局上的話,心中只剩下深深的疲憊。
他眉頭緊鎖,目光冰冷地看著她,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沈清,我以為我的話,還有我媽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我不聽!我不信!”沈清用力搖頭,淚眼朦朧地說:“你一定是被林笙迷惑了!她到底有什么好?她根本配不上你!祈年你看看我,我才是最愛你的那個人啊!”
她的聲音引來了周圍旅客詫異的目光。
周祈年的耐心徹底告罄,他不再看她,繞開她準備離開。
“周祈年!”沈清在他身后尖聲喊道,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瘋狂:“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后悔的!林笙她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她和她那個媽一樣,都是攀附男人的賤貨!她……”
周祈年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眼神陰沉狠厲得嚇人,成功讓沈清未說完的惡毒話語卡在了喉嚨里。
“沈清。”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帶著前所未有的警告,“管好你自己,如果再讓我聽到你詆毀她半個字,別怪我不念舊情。”
說完,他不再停留,大步離開,將沈清和她那歇斯底里的哭泣徹底拋在身后。
機場外,雪又開始下了起來。
周祈年坐進車里,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只覺得心頭一片煩躁和陰郁。
沈清的瘋狂和糾纏,像一張無形的網,讓他感到窒息。
而與此同時,失敗的晚餐和周祈年的警告,如同最冰冷的雪水,徹底澆滅了沈清心中最后的僥幸和理智。
她站在機場門口,望著周祈年車子消失的方向,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瘋狂的恨意。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
“周祈年,這是你逼我的!”她喃喃自語,眼神變得偏執可怕:“既然我得不到,那誰也別想得到!誰都別想!”
雪花落在她蒼白的臉上,迅速融化,如同她此刻正在崩壞的心。
一個徹底瘋狂的念頭,在她心底滋生蔓延開來。
既然他想要一個幸福的家庭,那她就偏偏要讓他這個想法徹底分崩離析!
周祈年越是在意什么,她就越是要毀掉什么,讓他的世界最終只剩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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