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聲地落下,一層又一層,冰冷的雪地仿佛汲取著她體內殘存的熱度,腹部的劇痛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銳痛。
林笙的意識在模糊與清醒間劇烈掙扎,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但女兒那撕心裂肺,漸漸遠去的哭喊聲,卻不斷在她耳邊浮現,激發出她超越生理極限的頑強意志。
“小初……”她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救孩子。
她不能死在這里,她必須救她的孩子!
憑借著這股毅力,她顫抖著手艱難地摸索著從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機。
屏幕已被血色模糊,她的指尖冰冷而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林笙憑著記憶和本能,按下了那個刻入骨髓的快捷撥號鍵。
電話響了很久,每一聲等待都伴隨著她越來越微弱的心跳和腹部不斷涌出的溫熱液體,讓她恐慌不已。
就在她幾乎要再次陷入昏迷時,電話終于被接通了。
“喂?”周祈年的聲音傳來,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還夾雜著隱約的風聲和女人的啜泣聲。
“周祈年……”林笙用盡全身力氣,發出的聲音卻氣若游絲,帶著無法抑制的哽咽和劇烈的痛苦:“小初…小初她……”
然而,不等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祈年急促地打斷,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焦躁和不耐煩,像是正身處極大的麻煩之中:“笙笙?我現在這邊有很重要很急的事情!沈清她……有什么事等會兒再說!我先掛了!”
“不要!周祈年……”林笙的心瞬間沉入冰窖,她忍著劇痛急切地想要喊出聲。
可回應她的,只有電話被毫不留情掛斷后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不斷刺穿著她的耳膜,也刺穿了她最后一絲希望。
她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掛斷了電話,在她最絕望,最需要他的時候!
林笙眼里淚水不斷涌出,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腹部的傷痛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更加劇烈地抽搐起來,更多的血從指縫間涌出,染紅了她身下的雪地,那灘鮮血顯得愈發刺目驚心。
不!不能放棄!
小初還在等著她!
她再次顫抖著舉起沉重的手機,用盡殘存的力氣,又一次撥通了周祈年的號碼。
這一次,電話接聽得快了些,但周祈年的語氣明顯帶上了壓抑不住的不耐和煩躁:“林笙!我說了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你到底……”
“周祈年,你聽我說…小初被……”林笙幾乎是哭著哀求,聲音破碎不堪。
“有什么事完了再說!我現在真的沒空!”
周祈年語氣已經不耐,打斷了她的話,而就在此時,聽筒里清晰地傳來沈清委屈的哭喊聲。
“……你別走!祈年你別離開我!我真的會跳下去的!”
緊接著是周祈年迅速放軟,帶著急切安撫意味的聲音響起:“清清!你別沖動!我不過來,我就在這兒,我不會走,你冷靜點!我答應你,我什么都答應你!你先下來好不好?”
就在他說完這一句的時候,電話再次被猛地掛斷!
林笙握著手機,整個人如墜冰窟,徹骨的寒意瞬間席卷了全身,比腹部的刀傷更讓她痛徹心扉。
他掛斷了她的電話,在她和孩子生死未卜之際,他卻在溫柔地安撫著另一個女人……
巨大的崩潰和絕望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她試圖再打,聽到的卻是冰冷無情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關機了。
為了沈清,他徹底切斷了她唯一的求救之路。
“周祈年!”她的神情痛苦又壓抑,崩潰出聲,淚水洶涌流出,她此刻癱在冰冷的血泊中,單薄的身體因為劇痛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雪花落在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晶瑩的雪珠和淚滴,很是破碎。
就在她意識即將徹底渙散,陷入無邊黑暗之際,握在手中的手機突然再次響了起來!
這鈴聲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根浮木,她幾乎是憑借本能,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滑動接聽,手機貼到耳邊,里面傳來顧衍沉穩溫和的聲音:“林笙?回家了嗎?我剛才……”
“顧…顧衍……”聽到他聲音的剎那,林笙所有強撐的堅強和防線徹底崩塌,瞬間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地崩潰求助,“求你幫幫我,小初…小初被人搶走了,求求你……”
她的聲音里微弱又充滿顫抖,和那極致的恐懼和無助,斷斷續續地混雜著痛苦的喘息和哽咽。
電話那頭的顧衍的聲音陡然繃緊,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急切:“你在哪里?!告訴我具體位置!別怕!我馬上過來!保持清醒林笙!告訴我地點!”
“在…在回家…的那條小路上…靠近…清河公園后門…”林笙虛弱地報出地點,每一次呼吸都帶來一陣劇烈的抽痛。
“好!我知道了!你堅持住!我馬上到!千萬不要睡過去!聽著我的聲音!”顧衍的聲音焦急萬分,背景傳來他快速跑動的聲音,以及開車門的聲響和猛地發動引擎的刺耳聲音。
電話沒有掛斷,顧衍在那邊一邊飛速開車,一邊不停地和她說話,試圖讓她保持清醒:“林笙,聽著,我很快就到,警察我也會馬上聯系,他們會去找小初,你堅持住,為了小初,你一定要撐住……”
聽著電話那頭顧衍急切卻努力保持鎮定的安慰聲,林笙的情緒更加崩潰,淚水流得更兇。
腹部的疼痛也愈發鮮明,溫熱的血液不斷從傷口流出,帶走她的體溫和力氣。
她甚至能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點從體內流逝。
不,她不能死!小初還需要她!
她死死咬著唇,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撐著冰冷的地面,試圖爬起來,想要去追……
然而,她剛勉強撐起半個身子,劇烈的疼痛就讓她眼前一黑,再次重重地跌跪在雪地里,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鮮血更快地涌出,在她白色的大衣和雪地上蔓延出更大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林笙!林笙你怎么了?回答我!”電話里,顧衍聽到她這邊的動靜,嗓音急切。
“我…我沒事…”林笙虛弱地喘息著,眼淚止不住地流:“顧衍…求求你…一定要找到小初…先找她…別管我…”
“別胡說!你和孩子我都會保住!我已經報警了!警察正在全城設卡攔截!相信我!”顧衍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引擎的轟鳴聲顯示他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趕來。
也在這時,林笙的手機有另一個來電提示,是童可欣。
她顫巍巍地切換過去,童可欣歡快的聲音傳來:“笙笙,帶你寶貝干女兒回去了沒?明天樂園約不約呀?”
“可欣……”林笙聽到她的聲音,渾渾噩噩地呢喃,聲音氣若游絲:“小初…小初被搶走了……”
“什么?!笙笙你說什么?!什么搶走了?你怎么了?!你別嚇我!”童可欣的聲音瞬間變了調,充滿了驚慌和難以置信。
林笙還想說什么,但劇烈的疼痛和虛弱讓她再也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只有破碎痛苦的喘息聲透過話筒傳過去。
就在這時,一道刺眼的車燈劃破雪夜,不遠處的黑色的車子疾馳而來,猛地停在她身邊,輪胎濺起一片雪泥。
車門猛地打開,顧衍甚至來不及熄火,就從車上沖了下來。
當他看到雪地里那個倒在血泊中,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消散的身影時,饒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場面的他,呼吸猛地一滯車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心驚肉跳,恐慌到幾乎窒息的感覺了!
“林笙!”他失聲喊道,幾乎是撲跪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不敢輕易移動她,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才稍微喘過一口氣。
“顧…衍…”林笙看到他,渙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冰冷粘滿血的手猛地抓住他的大衣袖口,留下鮮紅的指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淚洶涌而出:“孩子…先找孩子…求求你…別管我…”
“別說話,保存體力。”顧衍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迅速脫下自己的大衣,緊緊裹住她冰冷顫抖的身體,試圖為她保暖,同時檢查她腹部的傷口。
看到那插著的匕首和不斷涌出的鮮血,他眸光愈發的沉。
“我…我要去找小初…”林笙掙扎著,還想起來。
“聽話!林笙!你傷得很重!必須立刻去醫院!”顧衍一把將她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鮮血瞬間染紅了他淺色的襯衫前襟。
抱著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生命的微弱流逝,心口的刺痛幾乎讓他難以呼吸。
“不…不去醫院…找小初…找不到她,我真的很害怕。”林笙靠在他懷里,情緒激動地搖頭,淚水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料,那種破碎和絕望,讓顧衍的心揪痛不已。
他緊緊抱著她,將她更深地擁入懷中,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聲音低沉而堅定地在她耳邊保證:“林笙,你聽我說,好不好,我已經報警了!警察正在全力攔截!相信我,他們很快就會有消息!你現在必須跟我去醫院!如果你出事了,小初回來怎么辦?為了孩子,你必須堅持下來。”
他的話語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也許是他的保證起了作用,也許是真的耗盡了所有力氣,林笙終于不再掙扎,癱軟在他懷里,失聲痛哭起來,身體因為劇痛和恐懼而不停地顫抖。
顧衍這里也跟著不好受,抱著她快步走向自己的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副駕駛座上,迅速系好安全帶。
他握住她一只冰冷粘血的手,用力攥緊,試圖傳遞給她一些力量和溫暖。
兩只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給她帶來一些微弱的暖意。
就在他準備發動車子趕往醫院時,他的手機響了,是警方打來的。
“顧先生,我們鎖定了嫌疑車輛,正在城西環線進行攔截包圍,請保持通訊暢通!”
“好,謝謝!請務必保證孩子的安全!”顧衍急切地回應,同時看向副駕駛座上意識模糊卻仍在喃喃喊著“小初”的林笙。
他掛斷電話,林笙似乎聽到了只片語,猛地睜開眼,抓住他的手臂:“是不是有消息了?帶我去,求求你帶我去…我要親眼看到小初平安…”
她的眼神充滿了哀求和強忍的崩潰。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不能去!”顧衍斷然拒絕,眉頭緊鎖。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帶我去…不然我現在就下車…”林笙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掙扎著要去開車門,情緒異常激動,腹部的傷口因此涌出更多的血。
顧衍看著她決絕而慘白的臉,知道她真的做得出來。
他內心劇烈掙扎,最終,巨大的心痛和擔憂壓倒了一切。
他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朝著警方提供的方向疾馳而去。
“好!我帶你去!但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能放棄!要堅持住!”他一邊說,一邊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斷給她帶去暖意。
路上,童可欣的電話又打了進來,看著屏幕上不斷響起的鈴聲,但她已經虛弱得無法接聽。
顧衍替她接起,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童小姐,我是顧衍,林笙受傷了,孩子被綁架,我們現在正趕往警方攔截地點。”
電話那頭的童可欣瞬間炸了:“什么?!受傷?!嚴不嚴重?!你們在哪?!我馬上過來!”
“情況很不好,失血過多,我們在去城西環線的路上。”顧衍的聲音沉重。
“城西環線?好!我知道了!我…我找人幫忙!”童可欣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決絕,猛地掛了電話。
童可欣掛斷電話,腦子一片混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賀景淮!
他有資源有人脈,或許能更快地幫上忙!
她立馬開車離開了片場,直奔賀景淮的公司。
沖進他的辦公室時,賀景淮正慵懶地靠在他的真皮老板椅上,一個最近勢頭很猛的新晉小花正坐在他辦公桌邊緣,俯身和他嬌笑著說著什么,姿態親昵曖昧。
看到童可欣風風火火,臉色煞白地闖進來,賀景淮好看的眉頭立刻不耐地蹙起:“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童可欣根本顧不上他的態度和那個女明星,沖到他桌前,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焦急而尖利顫抖:“賀景淮!出事了!小初…小初被人綁架了!笙笙為了救孩子被刀捅傷了!顧衍帶她去找警察了!周祈年那個王八蛋電話打不通!你快想辦法救人啊!”
“什么?!”賀景淮臉上的慵懶和不耐瞬間消失殆盡,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驟變,“你說清楚!什么時候的事?!在哪發生的?!”
他旁邊的那個小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識趣地想要緩和氣氛:“賀少,這……”
“滾出去!”賀景淮看都沒看她一眼,厲聲喝道,眼神陰沉得嚇人。
小花嚇得花容失色,趕緊溜了出去。
賀景淮立刻拿出手機撥打周祈年的電話,果然傳來關機的提示音。
他低低地咒罵了一句:“操!”
他立刻一邊快速拿起車鑰匙和外套,一邊對童可欣說:“走,我知道他在哪!去醫院!”
賀景淮的車子極速沖進醫院,他拉著童可欣一路狂奔,直沖住院部頂樓天臺。
天臺上,寒風凜冽,雪花狂舞。
只見沈清穿著單薄的病號服,頭發凌亂,正站在天臺邊緣的護欄外,搖搖欲墜,哭得梨花帶雨,情緒激動。
周祈年則站在距離她幾米遠的地方,臉色緊繃,正全神貫注,語氣急切地勸說著她,他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破碎:“清清,你冷靜點,別做傻事!有什么話下來再說!我答應你!我什么都答應你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