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唐聿禮下意識想追,卻被單元門無情地隔絕在外。
他徒勞地看著那個身影徹底消失,仿佛也帶走了他心中最后一絲虛妄的光亮。
雨水將他渾身澆透,昂貴的西裝緊貼在身上,顯得狼狽不堪。
他緩緩放下手,靠在門上,仰起頭,任由冰涼的雨水沖刷著臉龐,喉結艱難地滾動著,眼眶酸澀得厲害,卻流不出眼淚。
他知道,他可能真的……把她推得越來越遠了。
可是,他還能怎么辦?
愛而不得,一念成執。
而在樓上公寓里,林笙無力背靠在冰冷的門上,聽著窗外雨聲淅瀝,她卻只覺得渾身冰冷。
唐聿禮最后的話,狠狠扎進了她最無力防備的地方。
他竟然用媽媽來威脅她……
想到這里,她的淚水終于忍不住,無聲地滑落。
冰冷的雨水敲打著車窗,唐聿禮一路飆車回到唐家老宅。
車輪碾過積水,濺起一片水花,如同他此刻翻涌不息的心緒。
他猛地甩上車門,帶著一身濕冷的寒氣和水汽,大步走進燈火通明的客廳。
孫蔓正心神不寧地坐在沙發上,看到他這副狼狽失魂的樣子,立刻擔憂地站起身迎了上去:“聿禮,你怎么淋成這樣?見到笙笙了嗎?她怎么樣?警局那邊沒事吧?沈清她真的……”
一連串的問題在觸及唐聿禮那雙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的眼眸時,戛然而止。
孫蔓的心猛地一沉,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和笙笙吵架了?”
唐聿禮沒有回答,只是脫下濕透的外套,隨手扔在一旁的沙發上,動作間帶著一股壓抑的暴戾。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頭的冰冷和鈍痛。
孫蔓看著他這副樣子,更加擔心,拿起干毛巾遞給他:“到底怎么了?笙笙那孩子性子倔,要是說了什么氣話,你別往心里去,我明天去看看她,好好勸勸……”
“不準去!”
唐聿禮猛地打斷她,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
孫蔓被他突如其來的厲聲嚇了一跳,拿著毛巾的手僵在半空,愕然地看著他問:“聿禮,你……”
唐聿禮轉過身,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他看起來有些陌生甚至可怕。
他看著孫蔓,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一字一句,清晰地命令道:“在她沒有想清楚,沒有回心轉意之前,您不要再去看她,也不要再和她有任何聯系。”
孫蔓徹底愣住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問:“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聿禮,我是她媽媽!我怎么能不聯系她?她剛剛經歷了這么多事,現在肯定需要人陪……”
“需要人陪?”唐聿禮嗤笑一聲,笑容里充滿了自嘲和冰冷的諷刺,“她身邊有的是人陪,不缺您一個,我的話很難理解嗎?從現在開始,在她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之前,唐家,包括您,都和她斷絕往來。”
“正確的選擇?”孫蔓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她看著唐聿禮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偏執和掌控欲,一股巨大的恐懼和陌生感席卷了她:“聿禮,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那是你妹妹,你這是在逼她,用我來逼她?!”
唐聿禮不再看她,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他表情冷沉,語氣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孫姨,我覺得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重復第二遍了。”
說完,他不再理會孫蔓震驚而蒼白的臉色,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上樓梯,消失在二樓的拐角。
孫蔓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決絕冷漠的背影,只覺得渾身發冷。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唐聿禮對林笙的那份感情,已經扭曲成了一種可怕的執念和控制欲,甚至不惜用這種斷絕親情的方式來逼迫林笙就范。
巨大的恐慌和無力感此刻幾乎完全將她籠罩,窗外暴雨如注,仿佛也澆在了她的心上。
與此同時,市郊一家戒備森嚴的私立醫院。
顧衍并沒有回醫院值班,而是驅車來到了沈清進行精神鑒定的地方。
他趕到時,恰好看到在走廊盡頭,沈清正死死拉著周祈年的胳膊,哭得梨花帶雨,聲音凄楚地哀求:“祈年,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會傷害小初?我是那么喜歡她……是那些綁匪誣陷我!是林笙!一定是林笙買通了他們來害我的!祈年,你看清楚啊,我才是最愛你的那個人……”
周祈年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拉扯,眼神里沒有絲毫動容,只有深不見底的不耐。
他用力甩開她的手,聲音冷得厲害:“沈清,收起你這套表演,我看著只覺得惡心。”
沈清被他甩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抬起頭,淚眼朦朧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絕望。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緩步走來的顧衍,情緒瞬間找到了新的宣泄口,變得更加激動和尖銳!
“是你!顧衍!是你這個陰魂不散的想要陷害我!”
她猛地指向顧衍,眼神怨毒不已,語氣凌厲:“都是你!因為你妹妹那個短命鬼,你就處處跟我作對!現在又聯合林笙那個賤人來害我!你們不得好死!”
顧衍面不改色地走上前,目光平靜地掃過沈清歇斯底里的臉,語氣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沈小姐,看來你的病情并不影響你污蔑他人,不過沒關系,警方會查明一切,等著你的,不止是教唆綁架這一件事。”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直直的看向沈清:“還有我妹妹的那一筆賬,五年前,你把她推進地獄,這筆債,是時候連本帶利地還回來了。”
聽到他妹妹三個字,沈清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血色盡失,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尖聲道:“你胡說!你妹妹她是自己跳樓的!跟我沒關系!警察早就認定是意外了!”
“是嗎?”周祈年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他一直壓抑的怒火在此刻也瀕臨爆發,他上前一步,逼視著沈清,“那李其呢?李其奶奶手里的錄音呢?沈清,你到底還做了多少惡事?是誰把誰耍得團團轉?!”
“我沒有!我沒有!”沈清慌亂地搖頭,下意識地又想伸手去抓周祈年,尋求庇護,“祈年,你別聽他挑撥!他是故意報復我!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周祈年猛地揮開她的手,眼底一片猩紅,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我就是因為太相信你,才會一次次傷害我最愛的人,才會讓我的女兒陷入險境!沈清,我不光要查清綁架案,五年前那件事情的真相,李其的話,還有當初所有事情的疑點,只要是跟你有關的骯臟事,我都會一件不落地查個水落石出,你和你背后的人,一個都別想逃!”
顧衍在一旁冷靜地補充,語氣平穩卻帶著致命的壓力:“警方已經恢復了部分當年鉑悅酒店的監控存檔,雖然畫面老舊,但結合李其的證詞和一些技術手段,足夠形成一條清晰的證據鏈。沈清,天網恢恢。”
“不……不是這樣的……監控是假的!證詞是偽證的!”沈清被兩人連番的質問和揭露逼得節節敗退,精神防線徹底崩潰,她抱著頭尖叫起來,“是林笙!都是林笙那個禍害!是她迷惑了你們!你們一個個都被她騙了!她才是最惡毒的女人!她不得好死!”
“閉嘴!”周祈年和顧衍幾乎同時厲聲呵斥!
看著女兒被逼到絕境,語無倫次甚至開始詛咒林笙的樣子,一直強作鎮定守在旁邊的方靜再也忍不住了!
她沖上前,一把將幾乎癱軟的女兒護在身后,對著周祈年和顧衍激動地譴責道:“夠了!你們不要再逼她了!沒看到她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嗎?你們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嗎?周祈年,顧衍,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清清以前對你們怎么樣?現在不過是一些莫須有的指控,你們就這樣聯手把她往死里逼?你們還有沒有一點人情味了?!”
顧衍看著方靜,眼神里沒有絲毫同情,只有冰冷的諷刺:“人情味?方女士,當你的女兒一次次傷害無辜,甚至奪走他人生命的時候,你跟她講過人情味嗎?助紂為虐,終將反噬,這不是逼迫,這是正義遲來的審判。”
周祈年更是連看都懶得再看方靜一眼,只是用冰冷目光掃過瑟瑟發抖,眼神渙散的沈清,丟下一句:“沈清,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和顧衍對視一眼,兩人一前一后,無視了身后方靜的哭喊和沈清崩潰的囈語,轉身離開了這條充滿壓抑和瘋狂的走廊。
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方靜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抱著神志已然有些不清,嘴里還在喃喃咒罵著林笙的女兒,老淚縱橫,心中充滿了絕望的恐懼。
她看著女兒這副樣子,知道有些事情,恐怕再也瞞不住了……
而等待她們的,將是無法預料的狂風暴雨。
窗外的暴雨,下得更急了。
狂風呼嘯,仿佛要沖刷他們之間的所有罪惡,卻又帶來了更深的寒意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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