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特意換上了一身得體的米白色及膝針織連衣裙,外搭一件淺灰色羊絨大衣,妝容清淡,卻恰到好處地凸顯了她的溫婉氣質。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氣,努力將那些紛亂復雜的情緒壓下去。
今天,她只是小姑娘的媽媽。
她打開門,就看到周祈年已經帶著小姑娘等在門口了。
周祈年也顯然精心打理過,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和大衣,身形挺拔,只是眼底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血絲。
小姑娘則穿著漂亮的紅色小裙子,像個興奮的小精靈。
“媽媽!”小姑娘一看到她,就撲了上來,但很快注意到她手臂上還貼著的紗布,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大眼睛里滿是心疼:“媽媽,你的手還疼嗎?”
林笙的心瞬間軟了下來,她蹲下身,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柔聲安慰:“早就不疼了,看到小初,媽媽哪里都不疼了。”
周祈年站在一旁,看著母女倆溫馨的互動,目光貪婪地流連在林笙身上。她今天的樣子,讓他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些平靜而幸福的時光。
他幾次張了張嘴,想問問她的傷勢,想說點什么……但林笙始終巧妙地避開他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兒身上,溫柔卻疏離地隔絕了他的試探。
上車后,去幼兒園的一路上,車廂里回響著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興奮聲音,林笙耐心地回應著,氣氛看似融洽,卻彌漫著一種不而喻的微妙。
周祈年透過后視鏡,能看到林笙平靜的側臉,他能感受到她那份刻意維持的平靜下,是對他無聲的拒絕。
抵達幼兒園時,禮堂已經很是熱鬧。
很多小朋友和家長都到了,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小姑娘一手牽著林笙,一手牽著周祈年,驕傲地昂著小腦袋,逢人便介紹:“看!這是我爸爸!這是我媽媽!”
林笙看著女兒臉上燦爛的、毫無陰霾的笑容,心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又酸又軟。
她配合著女兒,對周圍的家長露出得體的微笑,但心里那份對周祈年的復雜怨懟,和對無法給女兒一個完整家庭的愧疚,交織在一起,讓她心情沉重。
周祈年趁著小姑娘跑開去和小朋友炫耀的間隙,低聲對林笙說:“笙笙,孩子真的很開心,她一直很渴望我們能一起陪著她。”
林笙的目光追隨著女兒歡快的身影,語氣卻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她渴望的是正常的家庭氛圍和父母完整的愛,而不是形式上的同框,你以前……有很多機會可以給她,但你選擇了別的。”
她的話一瞬讓他啞口無,眼底只剩下滿苦澀。
他知道,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他們的出現,也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
此刻他們兩人并肩站在一起,穿著默契的黑白色調,中間牽著小姑娘,兩個人不知道垂目和小姑娘說了什么,惹的小姑娘眉眼彎彎,看上去簡直就是無比登對,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男人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詫異,然后拿出手機,對準他們拍了幾張照片,隨手發給了唐聿禮。
照片里,林笙微微彎腰聽著女兒說話,側臉溫柔,周祈年站在她身側,目光低垂,落在她和孩子身上,畫面和諧又溫馨。
很快,唐聿禮的電話就直接打了過來,男人走到角落接通,語氣帶著戲謔:“喂,聿禮?都看到了……”
至于男人的一舉一動,林笙全然不知。
活動正式開始,小姑娘作為小主持人之一,落落大方地走上臺。
她聲音清脆,表情生動,一點也不怯場,贏得了臺下陣陣掌聲和善意的笑聲。
林笙站在臺下的人群里,仰頭看著舞臺上那個閃閃發光的的小姑娘,眼底專注的笑意就從未移開過。
周祈年坐在她身邊,目光卻幾乎無法從林笙臉上移開。
舞臺的光線柔和地映照著她的臉龐,她專注溫柔,充滿愛意的眼神,是他曾經擁有卻親手摧毀的。
他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究竟弄丟了多么寶貴的東西。
周祈年微微向她靠近了一些,近到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清香。
他默了幾秒,聲音沙啞低沉,幾乎融在周圍的掌聲里:“笙笙,我真的希望你能再給我們一個機會……”
林笙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眸底泛起了細微的漣漪,很快又歸于平靜。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仿佛全部心神都已被臺上的女兒占據。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發澀的感覺……
親子開放日活動在溫馨熱鬧的氣氛中圓滿結束。
小姑娘作為小主持人表現出色,收獲了老師和其他家長的一致夸獎。
她一手緊緊牽著林笙,另一只手牢牢抓著周祈年的手,小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紅撲撲的像個小蘋果。
“今天是我最最最開心的一天!”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間,仰頭看看林笙,又看看周祈年,眼睛亮晶晶的:“要是每一天都能這樣就好了!”
女兒天真無邪的話語像一根細小的針,輕輕刺痛了林笙的心。
她彎下腰,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頭發,心底那份無法給予女兒完整家庭的愧疚感再次翻涌上來,讓她喉間有些哽塞:“小初……”
周祈年察覺到了她情緒的細微變化,他蹲下身,與小姑娘平視,用無比認真和溫柔的語氣承諾道:“小初,以后爸爸和媽媽會盡量一起多陪你的,這樣的日子,以后還會有很多。”
“真的嗎?”小姑娘立刻睜大了眼睛,充滿期盼地看向林笙:“媽媽,真的嗎?”
看著女兒那雙清澈純真,寫滿渴望的眼睛,林笙所有拒絕和澄清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不忍心在這時打碎女兒剛剛獲得的巨大快樂。
在周祈年深邃而復雜的目光注視下,她最終艱難地地點了點頭,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嗯……”
“耶!太好了!”小姑娘興奮地歡呼起來,一手拉著一個,用力地晃著他們的手臂:“那我們拉鉤!爸爸說話算話!媽媽也說話算話!”
陽光下,一家三口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看似親密無間,幸福美滿。
周祈年緊緊握著女兒的小手,目光卻始終流連在林笙強作平靜的側臉上,眸底的情緒很深。
而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
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外面歡樂的喧囂。
車內,沈清死死握著方向盤,指甲幾乎要掐進真皮包裹的方向盤里。
她透過深色的車窗,死死地盯著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背影,看著周祈年落在林笙身上那專注而復雜的目光,看著他小心翼翼呵護著那個小賤種的樣子……
一股蝕骨的嫉妒和瘋狂的恨意瘋狂纏繞著她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
憑什么?憑什么林笙還能得到周祈年的關注?
憑什么那個小野種能享受本該屬于她的一切?周祈年只能是她的!周家的一切都應該是她的!
她猛地踩下油門,車子猛地竄了出去,匯入車流。
沈清一路飆車回到沈家別墅,臉色陰沉得可怕。
她沖進客廳,將手包狠狠摔在昂貴的沙發上。
方靜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到她這副樣子,皺了皺眉:“清清,怎么了?誰又惹你了?”
“媽!”沈清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周祈年他現在眼里只有那個賤人和那個小野種!他今天居然一起去參加那個小野種的親子活動!他們看起來就像真的一家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她激動地在客廳里來回踱步,胸口劇烈起伏:“我就應該讓她們母女一起消失!徹底消失!”
方靜聽到她口不擇,臉色一變,立刻起身拉住她,壓低聲音呵斥道:“清清!你胡說八道什么!隔墻有耳!”
她將沈清按坐在沙發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傭人都不在附近,才沉聲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你忘了上次李其奶奶那件事的教訓了?差點就讓人起疑!”
提到李其奶奶,沈清更加煩躁:“那個老不死的!最近也不知道發什么瘋,老是鬧著要去見李其!萬一她到時候亂說話……”
方靜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一個神志不清的老太婆,說的話有誰會信?只要我們自己穩住,就不會有問題。倒是你,”
她看著女兒扭曲的臉:“沉不住氣,才是最大的破綻。”
沈清抓住方靜的手,眼神瘋狂:“媽,那我該怎么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周祈年被那個賤人搶走?看著那個小野種占著本該屬于我的位置?我做不到!”
方靜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陰沉:“急什么?周祈年現在只是愧疚心作祟,加上那個小野種在旁邊牽線,男人嘛,心軟一時罷了。只要林笙和那個孩子自然地從他生活里消失,時間久了,他自然會回到你身邊。”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冷酷的算計:“至于那個老太婆……既然不聽話,那就讓她病重一點,安靜一點,你記住,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做得干凈利落,就像當年處理顧家那個丫頭一樣,絕對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沈清聽到“顧家那個丫頭”,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但很快被更濃的恨意覆蓋:“我知道!可是媽,我真的等不了!我一想到周祈年看著林笙的眼神,我就恨不得……”
“好了!”方靜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欲速則不達,現在,你要做的不是想著怎么讓她們消失,而是怎么把周祈年的心拉回來。”
她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樣,你現在就給周祈年打電話。”
“打電話?說什么?”沈清愣了一下。
“就說……”方靜微微瞇起眼睛:“就說你心情很不好,很害怕,總是做噩夢,讓你很不安,想去看看醫生,語氣要柔弱,要無助,就像以前一樣。讓他覺得,你才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人,明白嗎?”
沈清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臉上扭曲的表情,慢慢點了點頭。她拿出手機,找到周祈年的號碼,在撥出去之前,又抬頭看向方靜,眼中依舊殘留著瘋狂的嫉恨:“媽,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對母女!”
方靜看著她,緩緩地點了點頭,眼神深邃冰冷:“放心,擋路的人,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的。”
沈清這才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慣有的楚楚可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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