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給小姑娘穿得厚實,準備送她去幼兒園。
剛打開門,就看到周祈年已經等在門口了。
他明天一晚上沒有睡,眼底帶著濃重的血絲和青影,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整個人顯得格外憔悴。
看到林笙出來,他立刻上前一步,目光急切地看著她,聲音沙啞得厲害:“笙笙,昨晚……”
林笙面無表情,仿佛沒看到他,也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只是低頭對小姑娘柔聲說:“小初,跟媽媽走吧。”
小姑娘看了眼周祈年,又看了看林笙冷下的臉色,點了點頭,才小聲地叫了一聲:“爸爸早。”
“早,小初。”周祈年回應著女兒,目光卻始終緊緊跟著林笙,跟著她一起下樓。
見林笙要帶著孩子直接繞過他離開,周祈年心下著急,也顧不得那么多,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林笙的手腕。
林笙的身體猛地一僵,瞬間甩開他的手,眼神冰冷地掃向他,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別碰我!”
周祈年被她的眼神刺得心臟一縮,臉色更加蒼白。
他看著她把小姑娘抱上車,關好車門,整個過程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
就在林笙繞到駕駛座準備上車時,周祈年再次上前,擋在了車門前,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痛苦和急切:“笙笙,我們談談!就五分鐘!昨晚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知道沈清會突然過來,更不知道她會……我推開她了!我真的推開她了!”
林笙終于抬眸正眼看他,只是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只有徹底的冰冷和疲憊。
“周祈年。”她的聲音很輕,卻讓他的心里慌的厲害:“你和她之間怎么樣,是抱在一起還是吻在一起,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你不必和我解釋,我也不想聽。”
她頓了頓,看著他驟然痛楚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嘲諷:“你的解釋,留給需要你負責,需要你保護的人吧,現在,請你讓開,我要送女兒去幼兒園,你耽誤我們的時間了。”
這些話,比任何激烈的指責都讓周祈年難受。
她的冷漠,她的劃清界限,仿佛他只是一個令人厭煩的陌生人。
“笙笙……你怎么能……”周祈年喉嚨發澀,眸底情緒波動的厲害,呢喃出聲:“我們之間難道就只剩下這些了嗎?你就這么……不在乎了?”
“在乎?”林笙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話,她定定地看著他,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失望和悲涼:“周祈年,我的在乎,早在五年前那個雨夜,在你一次次選擇沈清而忽略我和孩子的時候,就已經被耗盡了,現在,我只在乎我的女兒,只在乎真相,至于你和你那位青梅竹馬的事情,我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說完,她不再看他發白的臉色,用力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發動車子。
周祈年僵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車子毫不留情地從他面前駛離,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冰冷的寒風刮過他的臉頰,卻遠不及他心中的萬分之一寒冷。
他僵硬站在原地許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才機械地拿出嗡嗡作響的手機。
屏幕上跳躍著“方靜”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的哽意,接起電話,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喂?”
電話那頭傳來方靜刻意放得擔憂又柔和的聲音:“祈年啊,我是方阿姨,清清昨晚回去就發高燒了,現在人在醫院,嘴里一直迷迷糊糊地喊著你的名字……你看,你能不能來醫院看看她?她這孩子,心思重,這次怕是嚇壞了……”
周祈年聽著這些話,心底沒有任何波瀾,甚至泛起一絲冰冷的嘲諷。
發燒?嚇壞了?
他眼前閃過沈清的臉,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打斷了方靜的話,聲音低沉而疏離:“我很忙,沒空,她如果生病了,就好好看醫生,醫院有最好的醫護,不缺我一個。”
方靜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地拒絕,愣了一下,語氣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強硬:“祈年,話不能這么說,清清她……”
“我還有事,先掛了。”周祈年不再給她說下去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此刻他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紛紛揚揚再次落下的小雪,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空曠得讓人窒息。
醫院vip病房里。
沈清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一把揮開方靜的手,情緒瞬間崩潰,將床頭柜上的水杯和水果狠狠掃落在地!
“他不來!他還是不來!媽!這就是你說的辦法?!根本沒用了!他現在心里只有那個賤人!”她尖叫著,臉上因為發燒和憤怒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方靜看著滿地狼藉,皺了皺眉,但還是耐著性子安撫:“清清!你冷靜點!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
“我怎么冷靜?!他連看都不來看我一眼!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沈清哭喊著,抓起枕頭用力砸向墻壁:“都是林笙!都是那個小野種!要不是她們,祈年不會這么對我!我一天都忍不下去了!我要她們消失!立刻消失!”
方靜上前按住激動得快要失控的女兒,眼神陰沉下來:“閉嘴!胡說八道什么!隔墻有耳!”
她壓低聲音,語氣帶著一絲狠厲:“光哭鬧有什么用?周祈年那邊走不通,就走他父親那邊!我已經約了周興國晚上吃飯,到時候你給我好好表現,誠懇道歉,就說昨晚是燒糊涂了失了分寸,周家看在兩家的交情和你這副樣子上,不可能不給臺階下!周興國發了話,周祈年還能一點都不顧?”
沈清抽噎著,眼中卻燃起一絲希望:“真的?周伯伯……他會幫我嗎?”
“只要你還姓沈,只要沈周兩家的利益還在,他就會。”方靜肯定道,拿出手機:“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就在這時,沈清的另一個私人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號碼,不耐煩地接起,語氣惡劣:“又怎么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男人聲音:“沈小姐,那個老太婆……今天又鬧起來了,吵著要見孫子,還差點傷了我們的人……這……”
沈清此刻正滿心怒氣無處發泄,聞想都沒想就低吼道:“鬧?打鎮定劑!讓她睡!實在不行就多喂幾片安眠藥!安靜不了就直接讓她死了干凈!這點小事還要我來教嗎?!”
她吼完,猛地摔了電話,胸口劇烈起伏著。
方靜剛剛結束與周興國的通話,轉過身正好聽到她最后那句話,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
但最終也沒說什么,只是走過去,拿起自己的手機,走到窗邊,重新撥通了那個號碼,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聽著,給她用鎮靜劑,控制在昏睡狀態,別真弄出人命,現在還不是時候,把人看好了,出了岔子,你們知道后果。”
這場小雪一直飄到了晚上。
林笙下班后,剛走出醫院大門,就看到顧衍神色匆匆地走向停車場,眉頭緊鎖,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和一絲慌亂。
“顧主任?”林笙下意識地叫住他:“發生什么事了嗎?你看起臉色不太好。”
顧衍聞聲停下腳步,看到是她,似乎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卻失敗了。
他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發緊:“沒事,一點私事。”
林笙看著他明顯不對勁的狀態,想到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幫助,忍不住關心道:“如果真的需要幫忙,一定要告訴我。”
顧衍看著她眼中真誠的擔憂,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他此刻心亂如麻,母親那邊突然情況危急,護工剛剛打來電話語無倫次,讓他心里愈發的不安。
以至于他看著林笙,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要去看我母親,你……要不要一起?”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
林笙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更沒料到顧衍會突然提出這樣的邀請。
這顯然超出了朋友的范疇……
顧衍也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和失態,他立刻收斂了外泄的情緒,臉上恢復了一貫的沉穩,只是眼底的焦急依舊難以掩飾:“抱歉,我……我有點亂了,你先回去吧,沒事。”
說完,他不再看她,快速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林笙看著他迅速發動車子,絕塵而去,心里充滿了擔憂和一絲復雜的情緒。
她站在醫院門口,寒風吹起她的發絲,就在她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出神時,一個低沉而帶著譏諷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所以,要分手的原因,不是因為周祈年,而是因為這位……顧主任?”
林笙身體一僵,緩緩轉過身。
只見唐聿禮不知何時靠在他那輛黑色的賓利車旁,指間夾著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正瞇著眼睛打量著她,目光沉冷,充滿了審視和嘲諷。
林笙只覺得一陣深深的疲憊襲來。
她不想解釋,也不想再和他發生任何爭吵。
她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轉身,準備離開。
“林笙。”唐聿禮看著她的背影,語氣里的嘲諷意味更濃:“行啊,看來是我耽誤你了,分手,可以。”
林笙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
唐聿禮神情愈發的冷:“我唐聿禮也不是非你不可,既然要斷,就斷個干凈,你盡快過你的苦日子,然后把孫姨一起接走,還有……”
他頓了頓,緊緊盯著她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明天,給我打一張借條,白紙黑字寫清楚,這么多年你從我這里拿走的每一筆錢,住的每一套房子,用的每一分資源,都清清楚楚地列出來,明天早晨,親自送到我公司。”
他一瞬不瞬盯著她的背影,期待著看到她崩潰、憤怒或者哪怕一絲的猶豫和不舍。
他內心深處甚至希望她能回頭,能像以前一樣和他吵和他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靜得可怕。
林笙背對著他,沉默地站著,單薄的肩膀在寒風中顯得有些脆弱。
唐聿禮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握緊了拳頭,幾乎要控制不住上前一步。
然而,就在他準備再說些什么的時候,林笙緩緩轉過了身。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委屈,甚至沒有驚訝,只有一種徹底的令人心寒的平靜。
林笙看著他,清晰無比地回答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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