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能算作一座城,因為進關口之后會發現,其他三面沒有圍墻。里面田野阡陌,完全是個農村的模樣。倒像是個村鎮。路是土路,兩邊是農田,更遠一點的地方是房子。房子也沒有規律,東一棟,西一座,等走近以后,便發現最寬的一條路被壓得很平整,不像剛過關口的土路,目光一掃就能看到三五個坑。進入主路后,人便也多了。房屋上掛著幌子,不是漢字就是符號。最常見的是“食”和“當”,符號也能一眼看懂,畫著一個碗的是飯館,畫著酒壺的是酒館……這里的房屋多為木制,即便是土造,顏色也與中原的大不相同,很有異域風。最讓他們感覺到不同的是,進入這里后見到的人,腳上都穿著木屐。不論男人,還是女人,吧嗒吧嗒的聲音從不同的地方傳入他們耳中。一行人這才有了“哦,我們出國了”的感覺。雖然進入倭國有一段時間了,但他們見到絕大多數人都是光著腳,或是穿草鞋。之前感受不深,現在猛地回想,潘筠才發覺,只有一條健仁這樣的人材穿木屐,而在高知縣碼頭和野坂港口見到的平民,六成光腳,三成九穿著草鞋,剩下01就是本山家和土豪那樣的人,才拖著木屐吧嗒吧嗒……潘筠目光下落,落在這里的人的腳上,再從腳一點一點往上看。發現這里的人褲子和裙子也比較長,衣袖也是長的,能夠將人體完全的包裹起來。衣服的顏色也比之前到過的地方要鮮艷一些,可以看到好幾種顏色。潘筠得出結論:“這里的人很富裕,日子過得很好啊。”一條健仁快步過來,躬身道:“貴人,我找到了客棧,請隨我來。”王璁剛跟著一條健仁學到了在這里找住宿的技巧,忍不住拉著陶巖柏嘀嘀咕咕:“我們不是住的普通客棧……”陶巖柏:“那是什么客棧?”“沒有標記是客棧的客棧,我看著,倒跟租房子一樣了,”王璁道:“沒有標記,也沒有人熱情招呼,原來還可以那樣去找地方……”據一條健仁說,這邊的客棧大多是這樣的。因為來這里進香祈福的人多,當地百姓就會拿出自家的房屋,或是干脆就另建一棟,專門給來上香祈福的人租住。當地豪族和武家多參與其中,所以不掛幌子,不納稅,誰也不查。一條健仁知道潘筠不差錢,且這一路看她的飲食服飾,他覺得她比他見過的最高貴的小姐還要富貴,所以照著最好的去選。最好的是一個大院子,院子四面都有房屋。院里還配備了車馬、下人和廚房廚師。住在院子里的人可以隨意使喚院里的下人,讓他們干什么都行,住宿期間,他們都聽房客吩咐。錢都包含在房費里了。廚房也可以隨意使用,只不過,若是不提供食材,由廚房的廚師采買制作,需要另付菜錢。潘筠看了一眼菜單和價錢,就隨手還給一條健仁,在正席上盤腿坐下:“讓廚子和下人都離開,這院中不要留陌生人。”一條健仁躬身應下。潘筠叫來俘虜中的三個頭子,老人叫藤吉,沒有姓,今年四十八歲了,身材矮小,有些佝僂,他代表了俘虜中的中老年男人;女人叫千代,她正當壯年,二十一歲,代表了俘虜中的女人;十二歲的小孩叫大工久藏,也沒有姓,大工是他爹的職業,是木匠,久藏才是他的名字。六十九個俘虜中,有姓氏的只有五個。他們看上去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所以潘筠沒看上他們。潘筠將三人叫來,給他們分好工,該收拾院子的收拾院子,該做飯的做飯,該出去打探消息的出去打探消息……三人都很興奮,除了推獨輪車,他們終于能做其他事了,這意味著主人更信任他們了。三人躬身退出去時,正好聽到潘筠夸一條健仁:“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歡這個院子,讓你打聽的消息打聽到了嗎?”三人微微抬頭,千代羨慕的看著一條健仁,藤吉和久藏則是不甘的瞥了他一眼。這些事情,明明他們也可以做,且做得更好的,卻全叫他搶去了。一條健仁低頭恭敬地道:“都是我的分內事,貴人滿意就好。”“讓你打聽的事,你打聽到了嗎?”一條健仁:“沒有探聽到有漢人或神道來這里……”潘筠微微蹙眉。一條健仁頓了頓后道:“但聽說有兩位很厲害的神醫來給毛利信輔治病,被迎進一畑寺中居住。”潘筠微微坐直:“神醫?”一條健仁:“是,傳聞是比寶海禪師還要厲害的神醫。”潘筠感興趣起來:“毛利信輔又是誰?生了什么病?”毛利信輔是本地豪族毛利氏的家主,今年剛三十八歲,但他病了,且病得很嚴重。從兩年前他就在尋找名醫救治,但都沒找到可以治好自己病的大夫。一畑寺的寶海禪師醫術很有名,所以一年前毛利信輔就住到這里來,據說他當時來的時候就快要死了,是寶海禪師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寶海也治不好他,只是讓他暫時保住性命。“這次來的兩位神醫,我暫時打聽不出姓名來歷,直說很厲害,一來便被一畑寺和毛利氏奉為上賓,今日毛利氏為了討好兩人,還讓人下山采購精美的布匹,想要為他們制作衣裳。”“兩位神醫都是男的?”“不,從布莊那里得知,應該是一男一女。”潘筠更懷疑是她三師兄和四師姐了。潘筠沖一條健仁擺了擺手,向外看了一眼。目光越過重重樹木和山巒,于黑暗中落在那朱紅色的檐角上,她決定今晚去看看。奴隸們手腳迅速,很快做好了大人們食用的飯菜。潘筠將人都叫過來吃飯,然后讓他們下去做自己的:“院中有井水,如果可以,燒了熱水清洗一下身體,可防病疫。”并讓他們吃飽。在吃上,潘筠素來大方,一路上都給足了糧食。或許是因為吃得飽,一路上雖然擔驚受怕,又經歷過幾次廝殺,奴隸們卻一點病都沒生,健康得不得了。陳留濤看著奴隸們離開,扭頭問上座的潘筠:“潘道長,你確定要收他們為奴了?”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