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石化在原地,臉色一片空白。
女妖問,“你還有問題?”
問題大了。
唐玉箋說,“大人,我不認得妖皇長什么模樣。”
女妖不耐煩地擰眉,似乎對她突如其來的遲鈍感到厭煩,“蠢貨,都說了有人接應你,你記住,今日那群大妖中,最位高權重的那個就是妖皇。”
“我怎么看出誰位高權重?”
女妖被她氣樂了,“誰坐在最高位,誰就是妖皇,這還用說?”
“……”
唐玉箋推諉不掉,女妖已經將她重新推了回去。
可問題是,她本就是仙域混進來的細作,怎么現在又變成了弇州妖族的細作。
太復雜了,這是什么天崩開局。
她一邊頭疼,一邊又覺得那個妖皇也挺倒霉的。
因為在庭院等待的這段時間,她發現各個氏族前來進獻投誠的族人都在交代自己手下的婢女一些事情。
光是她淺淺溜達一圈,就聽到三個下藥的,四個下咒的,兩個下蠱的,還有一個正在東南角埋木傀小人的。
過了一會兒,等候的妖群依次被引領著穿過蜿蜒的長廊,曲折迂回間,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奢靡的景象映入眼簾。
流轉的燈影下,身著華服、奇形怪狀的男男女女或倚或臥,醉意朦朧地倒在水畔桌榻邊上。
周遭繚繞著迷離霧氣,交錯的身影隔著薄紗屏風若隱若現。
一股濃烈的妖氣撲鼻而來,熏得唐玉箋瞇起了眼睛。
走著走著,有人突然站到她面前,看起來和城主府上的美婢沒什么區別。
那人拉著她走入一道暗格,給她換了婢女的衣服,取下了面具,又遞給她一個托盤,上面放著美酒佳肴。
“去吧。”那人低聲說道。
“……”唐玉箋低頭,接過托盤,轉身走向宴席。
天色昏暗至極,頭頂上掛著一輪血月,周遭布滿了通明的燈火和錯落的明珠,與星辰爭輝。
在最上首的高臺之上,有人身著青衣,一頭鴉黑的長發如墨般自肩側垂落,發間似乎插著一根玉簪。
那人側對著她,單手支著下巴,似乎在垂眼欣賞水潭中的舞姬。
但距離太遠,隔著蒙蒙霧氣,看不清楚。
那就是妖皇嗎?
浮臺之上,幾個僅著薄紗,身姿婀娜的美人正在跳舞,連周遭見慣了美人的大妖都看得目不轉睛。
酒意上頭,幾個大妖的膽子愈發大了起來,貪欲盡顯。
妖族不同于人間那樣講究克己復禮,有繁文縟節約束,向來耽于享樂,沉迷酒池肉林。
只見有人開了頭,將自己看中的美人往懷里一拉,剎那間,滿座皆是嬉笑與尖叫,喧嘩不止。
唐玉箋不想惹禍上身,轉過頭,卻看見先前帶她換衣服的婢女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如芒在背。
她象征性地往前面挪了幾步。
忽然,浮臺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一個手腳掛著金鈴的美人踩著霧氣,攏著半遮半掩的薄紗,輕盈地向高臺舞去。
眨眼間,就落在那青衣男子面前,還拎著酒壺,半是羞怯半是撩人地向他獻酒。
“陛下,可否賞奴家個臉?”美人語帶幾分嬌媚。
嗓音一出,臨近幾個大妖的骨頭都要酥了。
美姬勸酒,青衣男子垂眼看著對方,似已有三分醉意。
沒有開口,也沒有拒絕。
美人舉著酒杯湊到他唇邊,唐玉箋看不真切,只覺得妖皇倒是艷福不淺。
倏然,一聲驚呼響起。
只差半臂之遙的距離,美人手中卻倏然多出一柄黑劍。
劍身圍繞著森然的黑氣,直刺向妖皇的喉嚨。
下一刻,男子伸出蒼白修長五指,隔著紗衣穩穩握住那女子的手腕,向前一提。
只聽“咔嚓”一聲,美姬的脖子以古怪的弧度偏向一旁,身體也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后墜去。
沒等落入水中,便被洶涌的火焰自上而下吞噬,僅僅眨眼之間,便消失得連灰燼都不剩。
男子抬起眼睫,一陣無名的風吹過,霧氣散了幾分。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住,片刻之后,樂師們才繼續奏樂。
唐玉箋頓時嚇得面無血色,說什么也不敢再往前靠近。
坐在最上首的妖皇似乎也意興闌珊,站起身來,像是想要離開。
一群大妖跟著起身。
唐玉箋趁亂往后退了兩步,想要悄悄溜走。
可背后忽然傳來一陣陰惻惻的視線,緊接著,有人抬手狠狠一推,擊中她的后背。
唐玉箋踉蹌兩步,被迫走出了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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