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書院。
山門外,謾罵聲不斷。
桓應逝去九日。
這幫癲狂的老儒們,愣是晝夜不歇,在外面罵了足足九日。
“豎子崔峴,欺師滅祖!老山長嘔心瀝血栽培,爾竟以邪說蠱惑,致其氣絕而亡,天理何在!”
“暴尸街頭的經賊,天收地厭的腌臜貨!今夜若不斷氣,明晨便有百鬼索命!”
“無父無君、無德無行之鼠輩,玷污圣賢之地!岳麓學子若不退學,他日必被連累,滿門抄斬!”
這些罵聲,讓本就不安的書院學子們,越發驚惶。
怎么辦!
好像這把真的要涼了啊。
埋葬了老山長以后。
諸多岳麓學子們表面上強裝鎮定,每日安心上課。
背地里,卻都在貓貓祟祟,盯緊新任山長崔峴的一舉一動。
“報——我昨日在藏瞧見那位了!他手里拿著好幾本書,似乎在做批注。”
“外面罵的那么難聽,他怎么跟聽不到似的!”
“絕對是在矯飾邀譽!故意表現的很沉穩,其實私底下在偷偷抹眼淚。”
“我賭他現在比咱們還慌!”
“諸位兄臺,警惕!他肯定在準備甘厚幣,計劃著誘惑討好我等,接納他這位新山長!”
對于崔峴,岳麓學子們態度微妙。
此人確實學識無雙,且是老山長指定的接班人。
但,他實在太年輕了!
如何能擔負起岳麓數百學子的前程未來呢?
旁的暫且不說。
若老山長今日還活著,豈能容外面那些人肆意謾罵?
山長,不僅需要學識過人。
還得如‘定海神針’般,為學子們遮風避雨啊。
總之,學子們一致表示:我們不可能輕易承認這個山長!
明倫堂。
正當一幫學子們,嘀嘀咕咕議論新山長崔峴,為書院未來憂心忡忡的時候。
裴堅、莊瑾、蘇祈、嚴思遠等一群人,嘻嘻哈哈結伴進來,自來熟般找位置坐下。
不是……你們誰啊?
學子們很懵逼。
裴堅笑嘿嘿沖他們打招呼:“我,裴堅,不認識?”
無人應聲。
……真不認識。
結果下一刻,便聽裴堅又說道:“南陽四大才子之一,《虹貓》聯合撰寫人,趙志案的參與者,你們山長的大哥!”
好家伙。
一串名頭拋出來,還真讓學堂里一群學子瞪大了眼。
這回認識了!
“嘖,想起來了吧?來來,最新限量版摩喉羅,給你一個……你也來一個……”
裴堅順手搭上旁邊一個學子的肩膀,先送出去一個摩喉羅,然后打開話匣子:“剛才聽到你們在聊崔峴,嗐!這我熟啊,你跟我聊!”
我已經十七歲了!
不是小孩子了!
誰稀罕你的摩喉羅啊!
那學子嫌棄撇了撇嘴,不是很情愿的、在一眾艷羨注視下,迅速把那個摩喉羅收入懷中。
“說起這摩喉羅,那是一個晴空萬里、卻又烏云密布的上午,你們八歲的山長,在長街上,一眼便看到了偉岸英俊的我,當場便要認我做大哥……”
裴堅講故事的用詞很浮夸,但又很詼諧。
一開始眾多學子們聽得直翻白眼。
可后來,還真聽了進去。
莊瑾、高奇、李鶴聿三人在旁邊插科打諢。
從《虹貓》出版,到摩喉羅,到《詠鵝》斗詩輸了,到趙志案小兵過河擒賊,到《憫農》上達天聽,到南陽王府東萊收徒、五年辯經之約。
還有九歲縣案首,一人迎戰數百考生!
小神童崔峴的故事,這些年一直在流傳,很多人都多少聽過。
但這次,不一樣!
因為故事里的人,出現在身邊,親自給他們講述故事!
于是,傳奇般的崔峴,在眼前,在耳邊,一點點被勾勒成形。
更為微妙的是——這位傳奇,是他們的山長!
學子們從一開始的不屑。
到后面一個個豎起耳朵,聽得心馳神往。
更絕的是,這個故事里精彩的看點,一波接著一波,一波比一波精彩。
南陽的故事,只是開始。
等裴堅講完了,蘇祈一甩折扇,酷酷的給出四個字:“我叫蘇祈。”
學堂里當即響起一片驚呼。
竟然是蘇祈師兄!
時至今日提起蘇祈……眾人第一時間聯想到的,是那場他和‘賈邵’的辯經,最后輸到‘一動不動’……
果然,蘇祈用那張極為臭屁的臉,淡淡說道:“最開始遇到賈邵的時候,我以為他是一個不知名的廢物……”
有學子沒忍住笑出聲。
但更令大家感興趣的,是‘反峴聯盟’的故事。
嚴思遠撓了撓頭:“其實一開始,我是崔峴的黑粉……”
這波‘黑轉粉’的事跡,從嚴思遠開始講,學堂笑聲就沒停下來過。
至于何旭,則是講述了‘洛陽謫仙閣辯經救蕭震’的故事。
這些故事,不僅跌宕起伏。
且還是《詠柳》、《登鴻雁樓》、《韜鈐深處》、《賞牡丹》等曠世名篇的出處。
一個人,怎么能牛到這般地步啊!
但,岳麓書院的學子,哪里那么容易被忽悠?
有人醒悟過來,撇嘴說道:“諸位兄臺,別被誆騙了。這些人,是那位找來的說客!故意在咱們面前夸他的!”
“對對,他確實有才,這個我們承認。”
“但做山長,和有才是兩碼事,我們可不會被他輕易收買。”
“我們也不會輕易承認他做山長!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聽到這些話,裴堅、蘇祈等人非但不慌,反而笑了。
裴堅一甩袖袍,看向明倫堂里一幫青瓜蛋子,吭哧吭哧笑:“那是因為,你們山長都沒開始發力呢。”
“還費盡心思收買你們?想多了!”
“等著吧,他什么都不用做,往那里一站,你們以后都得屁顛顛在后面跟著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