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聞,臉上慵懶的神情絲毫未變,只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冰冷的銳光。
她輕輕“哦”了一聲,伸出戴著墨玉扳指的食指,在面前的紫檀木小幾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
“還有,”林臻繼續道,語氣帶著一絲冷意,“山東那邊,雖孔希仁一脈已除,但其部分門生故舊,仍有不死心者。暗衛發現,有孔氏余孽與漠北來的密使,在青州一帶秘密接觸。雖未查實具體內容,但其所圖,必然不善。”
“呵,”慕容嫣輕笑一聲,笑聲清脆,卻無端帶起一絲寒意,“真是陰魂不散。”
她抬起眼,看向林臻,眼神平靜無波,“夫君覺得該如何處置?”
林臻沉吟片刻,眼中殺機閃現:“潛入的韃靼騎兵,令邊軍嚴密排查,一經發現,格殺勿論,懸首關墻!至于山東余孽為夫建議,可令暗衛放長線,釣大魚,摸清其聯絡網與計劃,屆時一網打盡,永絕后患!”
他的建議果斷而狠辣,完全符合慕容嫣的行事風格。
慕容嫣靜靜聽著,未置可否。
她忽然站起身,那五丈長的拖尾隨著她的動作在華麗的地毯上滑動。
她踱步到窗邊,眺望著北方,背影在陽光下顯得纖細,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格殺勿論一網打盡,”她輕聲重復著,仿佛在品味這幾個字。
忽然,她猛地回身!
動作迅疾而充滿決斷力!
那輕盈華貴的五丈蘇錦拖尾因這突然的回轉被猛地帶起,墨金色的巨幅裙擺如同感知到威脅的鳳凰之翼,轟然展開,唰啦一聲掃過柔軟的地毯!
隨著裙擺的驟然飄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在陽光下愈發璀璨奪目、金芒四射的“滿地織金”內襯!
那內襯上的百鳳朝陽、纏枝蓮紋在圣輝元年的光明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金光流轉,輝煌耀眼到了極致!
與睡裙外袍的深沉墨色形成了驚心動魄的對比,尊貴、耀眼,且帶著碾碎一切魑魅魍魎的決絕意味!
裙擺落下,華光內斂于沉靜的墨色之中。
但慕容嫣的殺意已如同出鞘的寒冰:“不。”
她紅唇輕啟,吐出一個字,清晰而冰冷。
林臻微微一怔。
慕容嫣走回他面前,目光如電,直視著他:“潛入的韃靼人不必全殺。挑幾個活口打斷腿挖去眼睛割掉舌頭然后放他們回去。”
她的聲音平靜,卻字字血腥!
“讓他們爬回漠北,爬回巴特爾的王庭,”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告訴他們的汗王朕的圣輝元年不歡迎他這種不請自來的惡客。讓他好好等著朕會親自去‘拜訪’他。”
此舉,已非簡單的防御或報復,而是赤裸裸的、極盡羞辱的心理戰!
“至于山東的蟲子,”慕容嫣的指尖輕輕點著桌面,“讓他們蹦跶。朕倒要看看他們能掀起多大的浪。傳令暗衛,不必打草驚蛇,給朕盯緊了。朕要看看這新朝伊始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忍不住要跳出來。”
她的策略,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冷酷與耐心,她要借此機會,將內外所有潛在的敵人,一并引出,然后一勞永逸地解決。
林臻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欽佩。
他的嫣兒,從來都不是被動的防御者,她是主動的獵手。
“為夫明白了。這就去安排。”
“不急。”慕容嫣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語氣瞬間又恢復了之前的慵懶,仿佛剛才那個下達血腥命令的人不是她,“今日是圣輝元年第一天夫君答應了要陪朕一整天的,”
她仰頭看著他,鳳眸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任性:“那些瑣事讓下面的人去辦。夫君現在該給朕描眉了。”
說著,她拉著他,走向梳妝臺。
那迤邐的五丈拖尾,在她身后,如同墨金色的流水,無聲地滑過地毯。
林臻心中軟成一片,順從地跟著她。
是啊,今日是新年,是他的嫣兒想要溫存的日子。
至于北疆的蠻族和山東的余孽他眼中寒光一閃遲早會成為獻給嫣兒圣輝時代的祭品。
他拿起螺黛,極其專注地為她對鏡描眉。
慕容嫣閉著眼,感受著他指尖的溫柔,嘴角帶著滿足的、極淡的笑意。
鏡中映出兩人依偎的身影,一個威嚴絕美,一個清俊溫柔,那身神鳳降世裙的華美背景,更襯得畫面如同精心繪制的帝后恩愛圖。
然而,在這極致恩愛的表象之下,北疆的風雪與中原的暗流,已然在圣輝元年的第一天,悄然涌動。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