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丈長的拖尾在她身后無聲地滑動。
走到沙盤前,她靜靜地凝視著代表朔風城的那座微小模型,看了許久。
沙盤上,代表漠北騎兵的黑色小旗,已經插在了朔風城上。
林臻默默走到她身邊,遞上一根細長的金桿。
慕容嫣接過金桿,用戴著墨玉扳指的指尖,輕輕點著沙盤上敵我雙方的態勢。“巴特爾倒是會選地方。
朔風城雖非第一險關,但地處要沖,一旦失守,可東可西,牽制我大量兵力。”
她的聲音冷靜得像是在分析棋局。
“而且,”林臻接口,語氣凝重,“內有叛徒接應,說明世家與漠北的勾結已深。此次入侵,恐怕只是開始。”
“開始?”慕容嫣輕笑一聲,金桿在沙盤上輕輕劃動,“也好省得朕一個個去找了。”
她的金桿點向鎮北關,“傳令鎮北關守將,緊閉城門,嚴防死守,沒有朕的旨意,一兵一卒不得出關迎戰。巴特爾若敢強攻,就給朕用雷神炮狠狠地轟!”
她的金桿又移向朔風城兩側,“令左右兩翼的飛羽軍、鐵林軍即刻向朔風城靠攏,但不必急于攻城,在外圍構筑防線,切斷其與漠北的聯系和糧道。朕要把他這五萬人變成甕中之鱉!”
最后,她的金桿重重地點在代表范陽的那個點上,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至于盧家傳朕旨意,范陽盧氏,通敵叛國,罪證確鑿,夷三族!即刻查抄所有家產,男丁盡數斬首,女眷沒入教坊司!將其罪狀,明發天下!朕要讓所有人看看,背叛朕背叛大乾是什么下場!”
這道命令,血腥而果決,沒有絲毫猶豫。這不僅是懲罰,更是殺雞儆猴,是對所有心懷異志的世家的最嚴厲警告!
“還有,”慕容嫣的金桿在沙盤上代表漠北王庭的遠處畫了一個圈,“告訴巴特爾朕謝謝他幫朕清理門戶。順便問問他給他兒子準備的棺材喜歡什么木料的?朕可以送他一副。”
這充滿極致羞辱的回應,與她此刻慵懶的裝扮形成了驚心動魄的反差。
命令一條接一條,清晰、冷酷、精準。沒有驚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靜和順帶清理垃圾般的漠然。
下達完命令,慕容嫣似乎有些累了。她將金桿丟回沙盤,轉身,面向林臻。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
動作帶著決斷后的輕松!
那輕盈華貴的五丈蘇錦拖尾因這轉身被帶動,墨金色的巨幅裙擺如同凱旋而歸的鳳凰之翼,優雅地展開,唰啦一聲拂過冰涼的地面!
隨著裙擺的驟然飄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線密織、在殿內光線下熠熠生輝的“滿地織金”內襯!金光流轉,百鳳朝陽的紋路在瞬間閃耀,尊貴、耀眼,且帶著碾碎一切來犯之敵的絕對自信!
裙擺落下,華光內斂于沉靜的墨色。
慕容嫣走到林臻面前,伸手環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胸前,聲音里帶著一絲倦意,卻不再是慵懶,而是運籌帷幄后的疲憊:“夫君朕有點冷”
林臻心中一震,立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溫暖她。他知道,她的冷,并非來自殿內的冰鑒,而是來自剛才那番殺伐決斷所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孤寂與寒意。
“為夫在。”他低聲說,聲音沉穩而堅定,“嫣兒做得對。非常時期,需用重典。盧家,是自取滅亡。”
慕容嫣在他懷里輕輕“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朕知道只是又要死很多人了”
這一刻,她似乎卸下了帝王的冷酷,流露出了一絲屬于“嫣兒”的脆弱。但這脆弱,轉瞬即逝。
她抬起頭,眼神已恢復平靜:“夫君陪朕去用點羹湯吧然后我們還得好好想想怎么招待巴特爾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林臻點頭,擁著她向偏殿走去。那迤邐的五丈拖尾,在身后,如同一條墨金色的河流,無聲地流淌過布滿殺機的沙盤,流向充滿溫情的膳桌。
窗外,北疆烽火連天;窗內,帝后相依共膳。戰爭已然升級,而慕容嫣的應對,才剛剛開始。那身神鳳降世裙,依舊是她最華美的戰袍,見證著她在溫情與殺戮之間,從容切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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