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尚書》?
崔峴表示:不行!
莫說是桓應先生,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救!
你們的《尚書》,馬上就要完蛋啦。
在一片老儒們哀嚎、哭求聲中。
辯經臺上的崔峴,看向那位頭發花白、腰身佝僂,被眾人寄予厚望的桓應老先生。
八月酷夏。
眼前這位老先生卻身穿厚厚的棉衣,眉宇間隱隱帶著油盡燈枯的衰敗感。
好似風一吹,便要倒了。
偏偏老先生自已仿佛毫無察覺,枯老的眸子直勾勾盯著崔峴,滿眼欣賞,看起來相當不值錢。
崔峴愣住了。
他遲疑片刻,轉身去看身后的老師,目露征詢。
東萊先生安靜笑了笑,沒說話。
眼睛里卻浮現出一抹哀傷。
今日出門前,東萊先生和徒弟說:那個叫做桓應的老頭,很古怪,就喜歡脾氣張揚、不喜歡他的。你上了辯經臺,一切以本事說話。
當時崔峴沒聽懂。
此刻卻隱隱有些懂了。
于是。
在周遭無數人震驚、嘩然的注視下。
便見一襲天藍色長衫的崔峴,主動向前走了幾步,朝著桓應先生拱手作揖禮:“峴讀《尚書》,伏誦經年,然疑竇叢生,如霧塞江河。”
“前所陳十問,竟如石沉深潭,杳無回響。豈《傳》所謂‘思而不學則殆’者耶?”
“今更積五惑,愿效‘如切如磋’之道,伏祈老先生,振玉音、啟愚蒙。”
此話一出,全場死寂。
方才干凈利落輸掉的修文先生,更是臉色從白轉紅,羞怒到無地自容。
什么叫做‘石沉深潭,杳無回響’!
十問《尚書》鎮壓全城老儒,無數人因此道心破碎。
這一切在你崔峴看來,竟不足掛齒?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老儒們請桓應先生出山,收拾崔峴。
如今桓應還未開口。
崔峴自已先主動站出來反擊了!
他還揚‘更積五惑’!
合著十問《尚書》沒完,還有剩余五問?
嘶。
一時間,老儒們看向崔峴的目光中帶著驚恐。
并由衷的在心里祈禱:桓應先生,千萬要頂住啊!
……桓應先生走神了。
在班臨、旬彰羞憤的提醒下,老先生這才如夢初醒。
他輕咳一聲,笑呵呵看向眼前張揚肆意鮮活的少年郎,溫聲道:“善。”
“老夫耄耋之年,皓首窮經,雖不敢通天地之理,然于圣賢之書未嘗敢懈。”
“后生有惑,但講無妨,老夫愿以殘燭之明,與君共參真諦。”
不愧是桓應先生!
一開口,便盡顯曠世大儒之風采!
原本絕望的老儒們,眼睛里又浮現出希冀的光芒。
而桓應先生本人,也對自已說的這番話很是滿意——
很有長者的寬容、與對后輩的勉勵。
這次……總不能還被丑拒了吧?
至于崔峴提問的五惑,桓應先生倒是并未擔心。
先前,那《尚書》十問雖然刁鉆犀利,卻并非毫無辯駁的余地。
以他82歲的高齡,閱盡世間群書。
不出意外的話,回答這孩子五個問題,應該……不難吧?
桓應老先生負手站在辯經臺上。
雖說身姿瘦弱佝僂,但在眾人看來,卻好似一座不可逾越之高山。
可惜,意外來了。
因為崔峴有掛。
他此次準備的五惑,沒有任何辯駁的可能。
一開口——
那就注定是絕殺!
迎著桓應老先生慈愛到近乎不對勁的打量。
崔峴笑道:“《堯典》載羲和測象,‘日中星鳥以殷仲春’等語,述四仲中星定四時。”
“然據璣衡推步,天象歲差,昴虛諸宿南中之時,實合周室東遷之世,去陶唐之代逾千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