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霞生甚至覺得,此事,不僅僅是陛下會吃這個‘馬屁’那般簡單。
這,簡直就是給陛下量身定制的‘祥瑞’啊!
更妙的是。
此刻不僅陛下,朝堂,陜西,乃至整個大梁,都需要一場‘祥瑞’!
這一手,堪稱各方共贏的神來之筆。
一場由一個人,送給整個大梁的祥瑞奇跡!
賈紹其人,手段實在不凡。
而且聽孟津縣令昌濤所,這個賈紹,也是位年輕的少年郎。
那個瞬間,鄭閣老因‘祥瑞’想到了國事,朝堂,陛下。
但最先想到、也最重要的,其實是他家的乖乖徒孫小崔峴。
這個賈紹,年輕,又有真本事。
先籠絡一番,以后來輔助他家小崔峴,很合適啊。
因此,鄭閣老看向孟津縣令昌濤,意味深長道:“還好你夠老實,本分和盤托出實情,沒有把賈邵的功勞,全都攬在自已身上。”
“否則,你這位祥瑞縣令,怕是也撈不得半分好處。”
昌濤慌忙搖頭,他哪敢啊!
鄭霞生見狀,笑道:“既然你得了這大造化,那本官便再跟你交代幾句。”
昌濤聞哪里還有不懂得,激動道:“懇請閣老賜教。”
鄭霞生道:“你今日,就當沒來過本官府上,去宮門外候著吧。明日早朝,自行求見陛下。”
“上了朝堂,關于賈邵,一字不必提。按照他教你的,說給陛下、百官聽便好。”
“陛下定會龍顏大悅,狠狠夸贊你。但,你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下朝后,陛下定會私下宣你面圣,先不由分說冷臉斥責你。但別怕,你穩住心神。”
“屆時,實話實說,包括賈邵,包括你私下來本官府邸一事,莫要愚蠢到試圖隱瞞。”
“若是陛下有些問話,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本官教你個辦法:裝傻充愣,使勁夸贊賈邵,再使勁夸贊陛下得此良才便好。”
昌濤認真聽著,一字都不敢落下。
最后,鄭霞生揮揮手:“出去吧。對了,此事結束,返回孟津后,別忘了把我交代你的,全盤說給那賈邵聽。”
閣老大人,這是在借此籠絡賈邵先生呢!
昌濤聽懂了,朝著鄭霞生、李端恭敬行揖禮,而后出了閣老府邸。
書房里。
李端振奮道:“老師,咱們危機解除了!”
鄭閣老撫須笑道:“這個祥瑞,來的可真是時候。可本官怎么覺得,此祥瑞,不僅像是特地送給陛下的,也像是特地送給本官的呢?”
因為真的太妙,太是時候了。
前首輔因‘罪已詔’被貶。
而現首輔卻給陛下送來‘祥瑞’。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啊!
李端聞,思忖道:“或許,是那賈邵,有意向我們投誠?”
或許吧。
鄭閣老搖搖頭:“且等為師先籠絡住那賈邵,以后找合適的機會,讓他跟小崔峴認識一番。”
李端懂了老師的意思,笑道:“大善。”
當夜。
昌濤在宮門外守了一夜,要求見陛下。
而鄭閣老,則是連夜去了內閣衙房留宿。
次日天蒙蒙亮,閣老大人提早起床,托司禮監太監,給陛下遞話,懇請今日陛下上朝。
剛起床的嘉和皇帝坐在龍榻上,哂笑道:“哼!怕是又有哪里出事兒了。才會讓鄭霞生巴巴過來,提前請朕上朝。”
司禮監太監笑道:“哎喲,陛下您說的,奴才也聽不懂。但奴才是覺得,這朝堂上,沒有陛下您在,政務就處理不了啊。”
嘉和皇帝指著司禮監太監直笑,低聲說了句渾話:“你懂個屁,蠢貨。”
接著又說道:“替朕更衣吧。”
皇帝要上朝。
司禮監很快把消息遞出去。
百官早早都在宮門外候著了,猜測今日陛下究竟會不會開朝會議政,或者照舊讓大家散了。
但今日,氣氛有點不對勁。
因為孟津縣令,在宮門中道上跪著,說是要面圣。
……等等,兄弟,你是哪里來的?
孟津!!
哎呦我的老天爺!
一幫睡眼惺忪的朝堂老大人們,瞌睡都給嚇沒了,滿臉驚恐——這個節骨眼,難不成孟津又出事兒了?
真要命啊!
更要命的是,許久不上朝的陛下,今日竟然要上朝了!
于是,文武百官進金鑾殿的時候,一個個安靜如雞,恨不得自已是個啞巴,或者透明人。
山雨欲來,不敢動,根本不敢動啊!
果然。
當孟津縣令求見陛下的消息,傳到朝堂后。
嘉和皇帝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慍怒道:“宣。”
那一刻,皇帝心中也想了很多。
孟津!
武王會盟之地,大禹治水渡口,光武帝在孟津山林得白鹿指引脫險。
別人都是祥瑞!
到了朕這里,又會是什么災難?
難不成還要讓朕下罪已詔?
“宣孟津縣令覲見!”
在凝滯壓抑的氛圍中,臉色蒼白,風塵仆仆,十分虛弱的孟津縣令昌濤,一步三搖顫巍巍登上朝堂。
司禮監太監見陛下神情不對,率先發難,尖聲道:“大膽孟津縣令,無詔進京,爾可知罪!”
在朝堂諸位大人哆嗦著的注視下。
孟津縣令一甩官袍,雙膝下跪,先三叩首,后震聲道:“臣,孟津縣令昌濤,無詔進京,犯下滔天罪禍,萬死不辭!”
嘉和皇帝坐直身體,于龍椅上高高俯視昌濤:“既知萬死不辭,為何還要犯錯?”
來了,來了!
文武百官屏住呼吸,有膽小者,甚至閉上了眼睛。
兄弟,說吧,給大家個痛快!
昌濤半直起身體,大聲道:“啟稟陛下,蓋因孟津有祥瑞降生,臣心系天命所歸君父,特進京面圣。”
什、什么?
聽到這話,本來都做好最壞打算的群臣百官們,愣住了。
……祥瑞?
連嘉和皇帝都怔愣片刻,隨后不動聲色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