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帶著張楚,走在全是骨骸的山谷之中。越是往里走,白骨就越是密密麻麻,甚至都已經沒有了路。此刻,張楚停了下來,因為再往前走,就要踩著那些白骨往前走了。張楚倒不是忌諱什么,而是感覺,這樣踩著那些執傘人的骨走過去,很不尊重。但阿蠻卻直接踩在了白骨上,徑直往里走,甚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當然,這些骨骸都很堅固,即便是被阿蠻踩著,也沒有散架,或者斷裂。張楚一臉的無語:“你就這樣踩過去了?”阿蠻看到張楚停下,便轉身招呼張楚:“踩過來就行啊,傘靈在里面呢,不然你怎么過來?這里可是禁止飛行。”張楚問道:“這么多的骨,就這樣暴曬在山谷之中,就沒有誰埋一下嗎?”阿蠻說道:“上一代執傘人說,這片大地,雖然運轉大荒法則,但卻是諦貘世界的大地。”“我們執傘人,不能埋在諦貘世界的大地上,我們寧愿死后常沐浴大荒的太陽照耀。”“那也不能就這樣踩著過去啊。”張楚彎腰,想要將地上的一些骨拿開。結果,張楚的手剛剛碰觸到一副骨架,那骨架竟然微微一顫,一股巨大而怪異的力量傳來,直接把張楚全身的關節,都彈到脫臼。當然,僅僅只是脫臼,并不是傷害張楚,更像是一位愛玩的實力高強的老頑童,跟張楚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讓張楚渾身的關節錯位了而已。阿蠻見狀,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心被當做驢肝肺了吧,這里的骨,都不能隨意亂動。”“我們這片執傘人,死了之后,都會維持一個姿態不動,任何生靈都不得改變他們的形態。”阿蠻的話剛剛說完,那把張楚彈開的一具枯骨,竟然骨頭一顫,發出來一個老人聲音:“她說的對,你小子,別打擾我們安眠。”“臥槽!”張楚嚇得瞪大了眼,望著自己剛剛碰觸過的白骨,驚呼道:“你還會說話!”那白骨再次顫動,發出聲音:“廢話,我只是死了,又不是啞巴,為什么不能說話?”“這……這……”張楚驚了,他仔細觀察那一副枯骨,白骨雖然晶瑩如玉,但死亡氣息濃郁。“死了還能說話,該不會也能打架吧!”張楚說道。那白骨老者的脾氣似乎有點火爆,他當場罵道:“廢話,剛剛不是已經給了你一下!”“我的天!”張楚越發覺得,這處埋骨地不簡單。此刻,張楚看向了阿蠻,問道:“阿蠻,是所有白骨,都像它這樣,還是只有它成了精?”不等阿蠻回答,那白骨老者就說道:“你是不是蠢?怎么凈問一下傻問題,他們都在睡覺呢,當然不會爬起來揍你。”“你小子要是不摸我,沒準我還繼續睡覺呢。”而阿蠻則喊道:“不要理它,你越是理它,它越是來勁,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傘靈。”“好吧。”張楚于是想繞過那會說話的白骨,踩著其他的白骨過去。結果,那白骨見到張楚繞路,竟然不干了,它大喊:“喂喂喂,小子,什么意思啊?我這骨頭不能當路用?”“不是,你還想讓我踩你一腳啊?”張楚問。“不踩我,你就是看不起我,來,踩著我過去,我這把老骨頭,正好松動松動。”張楚覺得這老骨頭有些脾氣古怪,但既然它這么說了,于是張楚跟上了阿蠻的腳步,一腳踩了過去。這一次,那老骨頭竟然發出舒爽的聲音:“嘿,就是這個感覺,舒坦……”嘩啦啦……忽然,周圍的許多白骨,都一陣顫動,似乎都要活過來了。阿蠻頓時大喊:“快走,別被它們纏上!”張楚神色一變,這些白骨的修為不可知,有些不知道在山谷內渡過了多久的歲月,恐怕真藏著實力極為恐怖的存在。于是,張楚大步跟上了阿蠻。“嘩啦啦……逍遙王……逍遙王……”一聲聲朦朧的呼喚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這一刻,連許多白骨,竟然都感受到了逍遙王的氣息。張楚則足底發光,速度飛快,一把拉住了阿蠻,兩個人的速度剎那間超越極致,向著山谷深處沖去。前方出現了一大片濃霧,兩個人一頭扎入了濃霧之中。這一刻,阿蠻才說道:“好了,停下吧,它們不敢追過來。”張楚則神色難看:“阿蠻,這些,都是曾經持傘人的骨骸?”“對啊。”阿蠻說道。“它們怎么還能說話,甚至還能感受到我的氣息?”張楚問。阿蠻則說道:“或許是終生都在期待逍遙王的出現,所以你出現之后,它們過于激動,都活了過來。”“你胡說八道什么呢???”張楚無語,這阿蠻似乎也不太靠譜,胡亂解釋。再激動,那白骨能爬起來?很明顯,這些白骨,恐怕不僅僅是死后不愿意葬入大地之下那么簡單。不過好在,張楚他們已經進入了這片大霧,外面的那些白骨,并沒有跟進來,聲音也消失了。此刻,阿蠻帶著張楚穿過了一段濃霧,前方竟然出現了一面巨大的平整石壁。那石壁上,刻滿了各種溫馨的圖案。最上面的一幅圖案上,是一個少年人,懷里抱著一個受了傷的小鹿。山間下著雨,少年為了保護小鹿不受雨水侵襲,便捏雨成冰,做了一個簡單的冰傘,護住了自己和小鹿。那是最溫馨,最清晰的一幅圖案,即便是隔了幾百萬年,這一幅圖案,也未曾模糊半分,仿佛永恒。后面一幅圖案,小鹿化作了一個懵懂的少女,跟在少年身后。接下來的許多圖案,竟然都是在記錄那小鹿和少年之間的點點滴滴……看了一會兒,張楚終于看出來,這些圖案講了一些什么。就是一個簡單的愛情故事,那小鹿被少年所救,從此之后便跟在了少年的身邊。雖然小鹿心中喜歡少年,但少年人對小鹿的感情卻很平淡,那小鹿只能一直默默跟在少年人的身后,看著那少年人一步步走向巔峰。小鹿的修煉資質并不高,在少年人繼續突破一個又一個的巔峰之時,那小鹿老死在了半途。不過,那小鹿修煉有轉世秘法,死后一世,化作了一個人類少女,繼續追逐少年的腳步。這一世,她才情無雙,成為了少年的弟子,可最終,她依舊沒有追上那少年人,依舊老死在了半途。又一世,她轉世投胎,成為了少年仇人的女兒……就這樣,來回與那個少年糾葛了九世。足足九世,小鹿見證了那少年從崛起,到成帝,再到大帝暮年,卻始終沒能尋到永生之路,最終,少年倒在了歲月長河之中。而少年死后,九世修煉的小鹿,便成為了下一代的大帝。不過,此刻的小鹿,早已經成為人形,她最常做的事,就是打著一把琉璃傘,一個人行走在山間……“這就是通天琉璃傘的來歷么?”張楚心中驚訝。那是一位淡然而嫻靜的女帝,所記錄的畫面中,沒有殺生,沒有轟轟烈烈的戰斗,只有一些平靜的點點滴滴。而且從壁畫中張楚看出來,這位大帝的一世,并沒有太多影響世間,她幾乎從來都沒出手,仿佛她成為大帝,只是為了幫少年走完那一段路。然而,這位大帝都沒活過萬年,一個人默默凋零。最終,這位大帝與自己的帝器融合,成為了通天琉璃傘,飄到了南華道場,守護南華道場。因為,那個少年,是逍遙王。所以這位大帝死后,也要幫逍遙王,守護著整個南華道場。直到,南華真經的第一卷消失,通天琉璃傘被送到了諦貘世界,這通天琉璃傘,才徹底展現它的神威……這一刻,張楚望著那些圖案,腦海之中莫名浮現出來一幅畫面。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站在石壁之前,似乎回憶起了過往,便把心中的記憶,刻在石壁上,把那些事,永遠的記錄下來。“好簡單的一生。”張楚心中想道。這位女帝的壁畫之中,從未提及任何關于修煉,關于戰斗的事,她的心中,只有那個少年的影子,無論追尋了多久,從未改變。阿蠻的聲音傳來:“現在你明白,為什么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逍遙王了吧,通天琉璃傘,就是因為逍遙王而生。”張楚則問道:“傘靈呢?”阿蠻指了指前方的壁畫,說道:“你站到壁畫前,把手貼在石壁上,釋放逍遙王的氣息,看傘靈還能不能醒來。”張楚于是依照阿蠻的話去做,很快,他的手貼在了峭壁上,逍遙王的氣息釋放。一顆顆逍遙符,在虛空中銘刻出來。某一刻,張楚忽然感覺,峭壁輕輕一顫,一股帶著古老氣息的波動,蔓延到了張楚的手臂,緊接著涌入了張楚的識海之中。下一刻,張楚的識海之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少女,那少女,正是壁畫之中,那位嫻靜舒雅的女帝!“這就是傘靈么?還是說,當初的女帝,以自己為器靈,煉化入了通天琉璃傘?”張楚心中震撼。然而,那女孩兒望著張楚,神色微微一怔,下一刻,她便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哎……你,終究不是他。”說完,這女孩兒竟然快速發生了變化,最終,化作了一個老嫗。雖然是老嫗,可依舊看起來風華絕代,威儀萬分。“逍遙王……這……究竟是過了多少歲月……”老嫗的語氣之中,有一股滄桑。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