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武烈河畔。天臺之上,人影刀痕。“輕點,哎?你倒是輕點兒啊!”陸燃叫嚷著,腳下仙霧翻涌,急速穿梭。北風信徒卻似陰魂不散,再度纏上了陸燃。無論陸燃逃到哪里,總會有夢魘籠罩。“叮!”霞光刀與風刀重重相擊,聲音刺耳。陸燃只感覺虎口發麻,忍不住嘟囔道:“把人騙出來、哄出來的時候,說話可溫柔了!一見面就往死里虐我是吧?”鄧玉湘不不語,面無表情。她明明是追著陸燃殺,但看她的神色,似乎并不是很滿意?陸燃腳下仙蹄再起,匆忙躲閃。鄧玉湘一身風浪纏繞,如影隨形。又是幾回合過后,鄧玉湘突然一聲大喝:“我還就不信了!”伴著這道話語,她的攻勢更加凌厲了。陸燃都傻了!不是你殺得我倉皇逃竄嗎?你怎么還不開心了?不得不承認,鄧玉湘確實有些上頭。身為河境最巔峰的存在,更是以速度和刀法見長的北風信徒。在面對初入河境的陸燃時,她竟然久攻不下?此次切磋,與之前可不一樣。陸燃晉升河境了,學會了水流鎧甲,算是有了一道保命符。所以,鄧玉湘也不再畏手畏腳,并鎖定了陸燃的水流鎧甲。可她越是認真,臉上就越掛不住!活蹦亂跳的陸燃,就像是在打她的臉。“我去!我去,我去”陸燃心驚肉跳,在細密的刀光之中,他連防帶閃,更是捉襟見肘。現在看來,自己晉升河境之前,鄧玉湘真的很溫柔。就像是在精心呵護一個成長的幼苗?如今,小羊崽兒養肥了,可以宰了!“呼!”女子手執風刃,速度快得可怕,直劈陸燃面門。陸燃猛地側身躲閃,再度祭起了“沾”字決。仙羊信徒吹響了反攻的號角!他勢必要讓這陰魂不散的北風信徒,也嘗一嘗被亡魂索命的滋味兒。“呲!”這是寂夜刀砍在女子水流鎧甲上的聲音。“啪!”這是大夢魘一把掐住陸燃脖子的聲音。陸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姐弟倆有著相同的境遇。就怕認真!一認真,你就會發現自己是真的不行!鄧玉湘一手提著陸燃,高高舉在半空中:“你好快啊?”“這叫什么話。”陸燃丟下雙刀,雙手握住了自己脖間、女子那冰涼冰涼的手。鄧玉湘仰頭望著陸燃,瞇了瞇眼睛:“你怎么這么快?”陸燃:“”的確,自己快得有些過分了。甚至連陸燃自己都有些不適應!首先,陸燃晉升河境了,身體素質有了質的飛躍。其次,陸燃的邪法·邪敏也晉升品級,從溪品提升至河品!這才是讓鄧玉湘、陸燃都不適應的罪魁禍首。陸燃具體快到什么地步?連他自己都把持不住!戰斗之所以草草結束,就是因為,此時的陸燃也有點懵!說出來,著實遭人恥笑:我因為速度過快,而被捉住了。我因為變得太強,導致切磋告負了。“小陸燃?”眼看著陸燃不回應,鄧玉湘輕輕晃了晃手。連帶著,被她提在半空中的陸燃,也跟著晃了晃。“你先放我下來?”陸燃拍了拍她的手背。從對方的舉動和語氣上,陸燃明顯能察覺到,鄧玉湘的態度有一絲改變。當陸燃是溪境時,鄧玉湘對他比較關愛。現如今,陸燃晉升為河境,與鄧玉湘同處一個大境界內。他展現出來的強大實力,更讓鄧玉湘將他看做是一名像樣的對手了!潛意識的影響之下,讓她在面對陸燃時,更具有侵略性了。“嗯”鄧玉湘松開了手,也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有些異常。隨著陸燃取消水流鎧甲,鄧玉湘再度伸出手,像是在彌補什么,幫他理了理帶著褶皺的衣衫。天臺之上一片寂靜。劍拔弩張的氛圍,漸漸消失。“難怪胭紙人會看上你,這種身體天賦,的確是一等神信徒才該有的。”鄧玉湘看著陸燃,輕聲說道。她忽然發現,他又長高了一點點。冬月十五之夜,二人四目相對時,還是平視的。現在再看,他應該又長高了1厘米,有179米了吧。“還好吧。”陸燃的話語看似謙虛,實則是大實話。你等我再適應適應河品·邪敏,將它利用到極致。到時候,我再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才叫真滴快~不只是惡犬邪法·邪敏,還有裂魂魔邪法·裂魂之力。在這場切磋中,陸燃甚至都沒敢開裂魂之力!盡管人們在施法時,可以主動向下調節技法的品級,但是陸燃初入河境,本就處于身體屬性暴漲的狀態。此時的他,連自己這具“新身體”還沒適應呢,也就沒太放肆。“呵,得了便宜還賣乖。”鄧玉湘示意著雪中散落的刀,“撿起來。”“等會兒再打,我消化消化。”陸燃連忙擺手。鄧玉湘遲疑片刻,倒也沒再強求,轉身走向了天臺圍欄。“對了,上次十五,你的排名怎么樣啊?”陸燃詢問道。鄧玉湘搖了搖頭:“中游。”“啊?”“《天驕》給我的評價是中規中矩。”“這么嚴格啊?”陸燃心中暗嘆。參加這項目的選手,全都是怪物啊?!“只是一次內部試播而已。”鄧玉湘望著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計入正賽的積分累積。對了,《天驕》的人還特意問了問你的情況。”陸燃:“我?”鄧玉湘輕輕頷首:“在他們眼中看來,你的表現比我好多了。”陸燃:“”擦,這不搶戲了嘛!鄧玉湘:“他們也向局里提出了要求,希望我們小隊保持這樣的配置。由于這個月你要參加期末大考,就算了。等明年正月十五,《天驕》正式開播時,你跟我一起吧。”陸燃努了努嘴,沒有說話。“怎么,不愿意?”鄧玉湘扭頭望來。“是不是因為我,你的分才低的?”陸燃詢問道。鄧玉湘疑惑道:“為什么這樣說?你讓這支小隊更加完整,也讓我發揮的更好。”陸燃聳了聳肩膀:“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嘛。”鄧玉湘:?陸燃抿嘴微笑,送給了對方一個經典表情。“呵呵。”鄧玉湘忽然笑了,對陸燃招了招手,“來。”陸燃反而倒退了兩步。傻子才過去呢!大夢魘的確明眸善睞,笑起來更是明艷動人。但是,這些可騙不了陸燃。畢竟他剛被她掐著脖子,提在空中左搖右晃鄧玉湘見陸燃不過來,便哼了一聲,轉回身去。她遙望著遠方,轉而詢問道:“你此行北風城,收獲如何?”陸燃想了想,道:“顏老師對我很好,給我上了堂課,陪我練了一天。”“就一天?”“我去的不巧,正好趕上元旦,她去參加祭拜典禮了,后來她又進了神墟,我就再沒見到她了。”聞,鄧玉湘默默點了點頭。察覺到女子的沉默,陸燃的心思也有些復雜。還不等他說什么,鄧玉湘再度開口:“她教你什么了?”“刀的三種境界。”“你不是北風信徒,別走偏了路。”鄧玉湘輕聲勸著,“可以粗淺了解,但不必執著此道。”北風神法的硬性要求,讓北風信徒們必須鉆研此道。世間的其他信徒,沒必要在這上面浪費時間和精力。“哦。”陸燃心中一動,細細打量著鄧玉湘。女子身材高挑,穿著名貴的深色呢絨大衣,氣場十足。但在陸燃有意識的觀瞧下,這位華貴優雅的女子,漸漸化作了一把大刀。“玉湘姐也好像一把刀。”“跟霜姿比較一下呢?”面對這一問,陸燃沉默了。而沉默,其實就是一種回應。鄧玉湘并未追問,她一手落在石圍欄上,按下了一個淺淺的雪手印。“后悔過么?”陸燃邁步來到石圍欄前,距離她三米之遠,望著她的側臉。“后悔什么?”“回家。”陸燃開口說著,“顏老師說,當初,你比任何人都更有資格、更有機會留在北風城。”鄧玉湘笑了笑,沒說話。陸燃輕聲道:“這些年來,顏霜姿能常常聆聽神明教誨。如今她又進入了北風神墟,獲得了天大的機緣。等她回歸人間,恐怕已是江境大能了吧。”鄧玉湘終于開口,低聲道:“我為她感到高興。”陸燃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姐,你卡在河境五段,已經好久了吧?”單說陸燃認識鄧玉湘,就已經有半年了。不知道,她之前又卡了多長時間。“你什么意思?”鄧玉湘扭頭看向陸燃,“想讓我離開雨巷城?”“沒有沒有。”陸燃搖頭道,“我只是覺得,你可以去神明腳下,求些指點?”“曾回去過。”鄧玉湘低聲道。陸燃:“馬上就是除夕了,北風城應該也會有祭典,你可以”“好了。”鄧玉湘打斷了陸燃的話語。陸燃猶豫再三,還是勸道:“不耽誤什么工夫吧,你十五再回”“好了。”鄧玉湘放目遠眺,看著白雪皚皚的家鄉。她聲音很輕。可這兩次一模一樣的詞匯,到底還是讓陸燃閉了嘴。天臺之上,又陷入了一片沉寂。許久,她才打破這份安靜,叮囑道:“好好準備考試,這次十五,可能不太安穩。”陸燃卻是道:“臘月初八那天,我就是在這里晉級的。”“嗯?”鄧玉湘微微挑眉。陸燃來到鄧玉湘身旁,手肘拄著石欄,望向遠方:“我覺得,雨巷城過于眷顧我了。像是生怕我離它而去。”“呵呵。”鄧玉湘啞然失笑。作為一個舍棄了大好機會、舍棄了繁華世界的人,她沒想到,會與一個尚未走出去的人,產生一絲共鳴。經歷閱歷,也許不同。但有些人,就是擁有這樣的天賦與悟性,能早早擁有一種心境。畢竟這世間的情感,是相通的。內心層面的感悟,不是你年紀多大,就能理所當然的擁有的。空活數十載之人,比比皆是。大器早成者,同樣屢見不鮮。“姐,你看那條河。”陸燃稍稍揚頭,示意遠方。鄧玉湘順眼望去,看著那屬于雨巷人的母親河。陸燃:“挺猛哈。”鄧玉湘:“”陸燃分享著自己的感悟:“這冰天雪地的,花草樹木全都凋零了,一切都被冰封雪埋了。就只有武烈河沒變。從我記事起,到現在,一直沒變。”“嗯。”鄧玉湘望著升騰霧氣的河水,輕輕點了點頭。“什么都阻攔不了它,歲月變遷、時節更替”陸燃話語一停,猛地轉頭看向鄧玉湘。只見她眉頭緊鎖,身體竟然有一絲顫抖。陸燃睜大了雙眼,怔怔的看著女子,只感覺她身上傳出的能量波動,愈發的劇烈了。這是突破晉級嗎?河境五段,晉級江境?!驀地,一只顫抖的手掌,落在了陸燃的頭頂,不輕不重的揉了揉。陸燃傻傻的看著她,足足兩三秒鐘過后,他突然笑了,笑得很開心:“看來,你的選擇是對的。北風城能給你的,故鄉也能。”“嗯。”鄧玉湘也笑了。緩緩的,她按下陸燃的頭,薄唇在他染著霜雪的頭發上,輕輕吻了吻。“呼!!”狂風驟起!一股恐怖的能量,自鄧玉湘體內翻騰開來,直接將陸燃掀翻了出去。天地間本就是一片白茫茫,此刻,更有層層白霧不斷的涌現。恐怖的能量朝著武烈河畔、向著廢棄的居民樓天臺涌來。“呲——”陸燃上身前傾、雙腿弓起,不斷倒滑之際,腳下仙霧噴涌。在天臺圍欄前,他終于止住了退勢,抬眼望向遠處。風浪卷著霜雪、摻著白霧,纏繞著其中的人族。鄧玉湘穩穩屹立著,她閉著雙眼、微微仰頭,漆黑長發飄舞,大衣尾擺獵獵飛揚。這一刻,陸燃仿佛見到了一尊女神像。他感到很榮幸!自己能親眼見證一位河境五段的強者,跨越那道無形的門檻,成為一方人族大能。四十年來,這輕飄飄的“門檻”二字,不知攔住了多少英才俊杰。如今,阻攔鄧玉湘的那道門檻,則是被那條奔騰的母親河,一舉沖碎。果然,故鄉,眷顧著每一位眷戀故鄉的孩子。四千字,求些月票。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