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他是爸爸。
她夢里一直想要見到,但見第一面,就讓媽媽無比難過的人。
她不喜歡他。
但還是很禮貌地,喊了一聲,“叔叔,你好!”
江遇蹲下來,要靠近小柚子時,那高大的身影帶給小柚子的壓迫感,明顯沒那么強烈了。
可是小柚子還是往后退了退,整張小臉戒備地盯著他。
“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江遇伸出去的手,縮了縮,看到小柚子這般緊張后,便沒有再去抱她。
“柚子,你媽媽跟你說過什么嗎,說她得病了?”
“沒有啊,我媽媽說她會長命百歲的。”小柚子倒是誠實。
可是后知后覺的小柚子,聲音逐漸小了許多,“叔叔,我媽媽跟你說,她得病了嗎?”
圓溜溜的雙眼,瞬間就小了。
光也散了。
江遇這才后悔,不該跟孩子說這些。
手掌落在小柚子的額頭上,輕輕一撫,“沒有的事,你媽媽很健康,她確實會長命百歲。叔叔帶你去教室外面的游樂場玩一會兒,好嗎?”
“……”小柚子猶豫片刻時,小腦袋瓜飛速地轉著。
同時戒備地盯著江遇。
這個叔叔……哦,不是,是爸爸,他不會想把她帶走吧?
似乎瞧出她的擔憂,江遇又說,“放心,就玩一會兒。等你媽媽來接你放學,我就走。”
“好吧。”小柚子這才勉強答應。
于是,大掌伸過來,牽起她的小手,起身往外面走。
小小的手兒在他的大掌里,似乎有些緊張,崩得很緊。
到了滑滑梯的時候,江遇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溫柔一些,更溫柔一些,以免嚇著孩子,“你去玩,叔叔看著你。”
其實,他就是想過來看看小柚子。
等小柚子猶豫再三,終于爬上滑滑梯的時候,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那小小的身影,在繩索與滑梯間穿梭來,穿梭去。
貪玩是孩子的天性。
很快小柚子就放飛了自我,一次次地奔跑,跳躍,攀爬,滑下來。
再次滑下來,要爬上去時,小柚子從離地一米的地方,腳一滑,摔了下來。
“小心!”
江遇下意識地想去拉她。
可小小一團的身影很靈活地爬了起來。
江遇這才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被嚇了一大跳,心跳都不正常了。
面前的小小人兒拍了拍身上的灰,朝他笑盈盈望來,“叔叔,我沒事。媽媽說過,摔跤了爬起來就沒事了。”
江遇無法想象,這些年林聽一個人帶著孩子,是怎么過來的。
孩子被林聽帶得很堅強,很勇敢。
長得也和林聽小時候一樣精致。
只是小丫頭身上的衣服有些舊了,但洗得很干凈。
江遇心下立即酸澀起來。
如果小柚子真的是他的女兒,那么五年前,他是不是錯怪林聽了?
看到小柚子耳朵上戴的助聽器,江遇怔愣了一下:“耳朵是怎么了?”
小柚子指了指右耳朵“這只聽不見啦,叔叔可以對著我的左耳講話哦!”
心中立即升起了一股無明火。
林聽到底是怎么帶孩子的?
“林聽是怎么當媽媽的?”
憤怒中的江遇,連聲音高起來也不自覺。
這聲音聽在小柚子的耳朵里,分貝更加的高。
嚇得她又是全身緊緊一崩。
江遇意識到后,內疚起來,聲音頓時變得溫柔了許多,“對不起,叔叔說話小聲些。”
小柚子不高興了,“不是我媽媽的錯。當時我和媽媽都在監獄里,我發燒燒壞了,沒來得及去醫院,耳朵才壞的。你不許說我媽媽。”
任何人,都不可以責備媽媽。
她的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
“你怎么來了?”
江遇轉身回頭時,身邊的小柚子已經撲到了林聽的面前。
“媽媽,你終于來接我放學啦,我等你好久了。”
剛剛小朋友們都被接走了。
“抱歉,媽媽有事耽擱了。”
身后的江遇,看著母女倆,開了口,“林聽,找個地方,聊一聊吧。”
林聽應聲,“這在這里吧,這里也方便。”
江遇:“也行!”
于是,林聽讓小柚子再去滑滑梯玩會兒。
兩人同時看著小柚子再次去玩耍的身影,目光都未從小小一團的身影上挪開過。
然后,彼此沉默了好一陣。
江遇不說話,林聽也不說話。
曾經,他們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只要呆在一塊兒,哪怕是生著病,彼此的臉上都會有幸福甜蜜的笑容。
但一別五年,早已是物是人非。
打破這陣沉悶氣氛的,是江遇,“小柚子真的是我的女兒嗎?”
從小柚子身上抽開目光,他看向了身側的林聽:
“林聽,你實話告訴我,這次,你有沒有再耍我?”
這兩天,他一直在反思。
林聽敢把小柚子托付給他,還信誓旦旦地把頭發給他,讓他做親子鑒定。
難道五年前的事情,是他錯怪了她?
那么,他前晚在痛苦中失了理智,對她的冷嘲熱諷與尖酸刻薄,就是個渾蛋的所作所為。
他將欠她一句對不起。
他和她還有林薇薇以及小柚子的人生軌跡,可能都會被重新改寫。
這關乎所有人的命運。
他只要她一句實話。
林聽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站在夕陽下,反問他,“那么江先生,你有去做親子鑒定嗎?”
江先生這句稱呼,讓江遇斯文俊雅的面容閃過一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