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讓林聽失去了唯一活下去的生機。
他緊緊地攥著掌心。
悔恨之意從四肢百骸里蔓延而出。
他恨不得死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他欠林聽的。
哪怕這輩子孤獨終老,一輩子得不到柚子的原諒,也是他活該的。
看他態度堅決,林薇薇哭得梨花帶雨。
“江遇,你這樣做對我不公平,姐姐病逝非我過錯,你為什么要這么狠心對我?”
這般委屈痛哭的林薇薇,卻絲毫無法觸及到江遇心底的情緒。
他想起江書臣說過的話。
恩情不等于是愛情。
林薇薇每一次哭,他都看得很淡。
以往他對林薇薇好,只不過是出于恩情。
原來從始自終,他愛的人都只有林聽一人。
他還是那般面無表情的,對林薇薇道,“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東窗事發后,你該如何全身而退。”
……
回去的路上,林薇薇一直在哭。
到家后,林振宇去給她倒了一杯水,“薇薇,你現在老實告訴哥,柚子的親子鑒定報告,你有沒有動手腳。有的話,你去給江遇認個錯,爸和哥也替你多說好話,求得他原諒后你們繼續過日子。只要你真心對柚子好,江遇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好好對你的。”
捧著水杯的林薇薇,只顧著哭,“哥,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坐在沙發對面的林建國,一籌莫展道,“薇薇,你要說實話。你說實話,爸和哥才能幫你。”
林薇薇還是只顧著哭,“爸,我真的沒有……”
蘇秀珍端了一盤果盤出來,坐到林建國面前,“建國,你們別逼薇薇了。薇薇從小誠實,她沒做過的事情,她怎么承認?”
林建國和林振宇兩父子沉默了。
或許林薇薇是被冤枉的?
深夜。
林建國和蘇秀珍躺在床上。
蘇秀珍見林建國輾轉難眠,她輕輕地扒了扒他的肩,“建國,你在想什么呢?”
“秀珍,當年我和小聽做親子鑒定的事情,你還記得吧?”林建國坐起來,開了燈。
強烈的燈光沖擊著蘇秀珍的視覺神經,她趕緊擋住眼睛坐起來,“當然記得,林聽是唐婉華和她初戀的孩子,要不然你在全城做了那么多份鑒定,不可能都是非親生的結果。”
正是這樣的結果,讓林建國更加睡不著。
他沉下臉色來,看著蘇秀珍,道,“當年,你沒做過手腳?”
“你懷疑我什么?”蘇秀珍突然覺得委屈極了。
她拿起枕頭砸在林建國的身上,“我跟了你三十年了,到現在都沒個名分。你竟然懷疑我。明明是唐婉華背叛你在先,你怎么可以這樣誣陷我……”
蘇秀珍哭起來。
委屈的哭聲讓林建國更加心煩意亂,“好了,別哭了,我不該胡亂猜測。”
林聽病逝半年了,林建國到現在還覺得對不起她。
如果當初他肯給她一盒抗癌藥,她一定能活下來。
那是他從小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把她養大的寶貝女兒。
就算知道她是唐婉華和別人生的孩子,他依然視如己出。
二十多年的父女情啊。
林聽的病逝,對林建國打擊很大。
如果林聽真的是他的親生女兒……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胸口的鈍痛感更加強烈。
這一夜,林建國徹底無眠。
……
翌日清晨。
林薇薇和蘇秀珍單獨去了一處會所。
蘇秀珍攪動著手里的咖啡,一籌莫展道,“林建國有些懷疑我了,你那邊要抓點緊,趕緊重新得到江遇的信任。”
更加一籌莫展的,是心事重重的林薇薇,“江遇也開始懷疑我了。媽媽,要是失敗了,他們答應我的條件會不會反悔?”
蘇秀珍放下咖啡杯,斬釘截鐵道,“那就想都別想了。”
林薇薇眉心緊擰,“可是江遇他不信任我了,我根本無法再回到他的身邊。而且他為人謹慎,上次我們就沒能得手。”
蘇秀珍看著她,提醒她,“你只需要記住,如果拿不到研發機密,你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徹底泡湯了。”
……
一周后。
林聽康復出院。
一輛黑色的保姆車,緩緩駛進星河灣。
車子進入小區內部車道。
林聽看著車窗外熟悉的風景,微微皺眉,“靜姝,不是說送我回山河城嗎。那邊的房子我已經叫人打掃出來了,我和柚子不能再繼續打擾你們。”
山河城的房子,是林聽之前買給柚子的。
現在她還活著,正好可以和柚子有個落腳點,有個安身立命的小家。
她不想再打擾夏靜姝和江書臣夫婦二人了。
夏靜姝拉著她的手,歡喜道,“今天你順利出院,我和書臣給你準備了驚喜。”
說話間,保姆車駛向怡和別苑的別墅大門。
司機卻在大門口,踩了剎車。
因為門前,擋著一個人。
那是身上背著畫架畫框,拿著繪畫工具的江遇。
夏靜姝見車子停下來,問了司機,“小趙,怎么不開進去?”
保姆車的駕駛室與后車廂,隔著一道屏風。
保姆車后廂的人,根本看不到前方前的路況。
司機小趙,應了一聲,“太太,是江總把車攔下來的,他擋在前面,我只好剎車。”
真是晦氣。
小聽出院第一天,江遇就來攔車。
夏靜姝氣憤道,“我下去把他打發走。”
“還是我去吧,一會兒你情緒激動起來,又該和他吵。”江書臣起身。
“你怕我和你兄弟吵架你夾在中間為難是不是。江書臣,我告訴你,以后不許認江遇當兄弟。”
“我是怕你氣壞身子。”
其實,江書臣是怕夏靜姝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讓江遇知道林聽還活著,并且還在車上。
司機打開車門。
江書臣大步下了車。
江遇看向下車的江書臣,道,“我過來接柚子,我想帶她去寫生。”
柚子喜歡畫畫。
江遇想接著寫生的機會,和柚子聯絡感情,爭取得到柚子的原諒。
他望向江書臣身后,緩緩合上的車門。
他知道,柚子就在車上。
可是這半年來,江書臣和夏靜姝,硬是不讓他看柚子一眼。
一道風輕輕吹過來。
風里,有淡淡有梔子花的清香味飄過來。
熟悉的香味,勾起了江遇記憶深處最深刻的回憶。
那是林聽最喜歡的香味。
她喜歡用梔子花味的香水,喜歡梔子花味的護膚品,乃至她用的洗發水,淋浴露,衣服香薰,空氣凈化劑,都是梔子花的味道。
曾經他和林聽同居了五年。
他對梔子花的氣息,太熟悉了。
周圍的種的植物是薔薇花和一片青草地,哪里來的梔子花香味?
那道熟悉的香味,隨著江書臣身后的那道車門緩緩閉合時,也緩緩消失。
江遇看著那輛保姆車,“誰在你車上?”
有一種強烈的錯覺,林聽就在他附近,可是林聽已經不在人世了。
明知如此,江遇聞著那熟悉的梔子花香味,卻覺全身血液倒流。
仿佛林聽就在眼前,他卻看不著,摸不著。
那種感覺太強烈了,江遇摳動車門,“江書臣,你讓司機開門。”
車上的林聽,屏住了呼吸。
他不想見到江遇,難道出院第一天,就要與這個男人狹路相逢嗎?
下一瞬,車門被江遇強行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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