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歲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片化不開的沉痛。
他緩緩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到方正身邊,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疲憊與失望。
“方正,朕要你北上。”
方正猛地一震,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去協助秦天,將我大玥的北境長城,這道最后的防線,給朕重新盯牢、筑穩!”
“朕要它,堅如磐石,再無一絲一毫的縫隙!”
“朕會派天策衛與玄鏡司的頂尖好手護你周全,誰敢動你,就是動朕!”
說罷,他轉身回到御案后,從一方暗格中,取出了一疊厚厚的銀票。
那是從內帑中直接支取的,還帶著皇后寧白露親自加蓋的鳳印。
“這是三十萬兩,你帶上,路上用。”
看到那疊銀票,方正那死寂的眼神中,終于重新燃起了一絲屬于他自己的、固執到近乎偏執的火焰。
他猛地后退一步,躬身長揖到底,聲音鏗鏘如鐵,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
“陛下!臣萬萬不敢!”
“國事當用國帑,此乃祖宗定下的規矩!公私必須分明!”
“陛下的私銀,亦是私銀!臣豈能用陛下與娘娘的體己錢,去辦這本該由戶部、兵部承擔的國之大事?!”
“此風一開,國法何存!”
何歲看著他這副茅坑石頭般又臭又硬的模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玩味,一絲憐憫,更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殘忍。
他緩步繞過書案,站定在方正面前,一字一句,如重錘般,狠狠敲擊在方正那顆固執的心上。
“祖制?”
“好一個祖制!”
“朕問你,這筆錢,若按祖制從國帑出,先經戶部,再入兵部,轉過七八道手,飄過數千里路,最后到了北境長城工地上,你猜,還能剩下多少?”
何歲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盡的譏誚。
“能剩下三成,朕都要為這滿朝上下,在這養心殿前,親手掛起一塊‘萬世清正’的牌匾!”
方正的身體,劇烈地一顫,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無力反駁。
因為他知道,皇帝說的,是血淋淋的,每一個毛孔都透著骯臟的現實!
何歲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能侵入靈魂的魔力,徹底撕碎了方正最后的堅持。
“方卿,朕知你心。”
“但現在,不是講公私的時候了。”
“這大玥朝如今倒是人人公私分明,只是一朝何事,卻只成門戶私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