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歲看著寧白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你可知,十五年前,兩廣之地有逆賊舉事,打的旗號,便是‘反玥復雍’?”
“臣妾知道,當時鬧得很大,最后是定北侯周望,領兵平定的。”
“那你知道,在周望大軍未到之前,是誰組織地方鄉勇,死守孤城,為朝廷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嗎?”
何歲沒有等她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是黃舉。”
“他散盡家財,親自登城,痛斥逆賊‘名為復雍,實為禍民’,其辭之懇切,比朝廷的討逆檄文,還管用。”
“那一戰,他黃家子弟,死了七個。”
寧白露徹底怔住了。
一個痛罵大玥皇室的反賊后人,卻在真正的前朝逆賊出現時,比誰都更賣力地,維護大玥的江山?
這……
“他不是在維護大玥。”
何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語道破天機。
“他是在維護他自己心中的,那個‘天下’。”
“那個由他這樣的圣人賢者,來教化君王,指點江山的‘天下’。”
“任何試圖用暴力,來推翻現有秩序的人,都是他的敵人。不管那個人姓何,還是姓李。”
所以,他不是反賊,他只是個表演欲旺盛的老頑固。
他要的,不是造反,是話語權。
他想當的,是帝師,是圣人,是能讓皇帝都低頭的,無冕之王。
寧白露的眸光,漸漸變得清明。
“臣妾懂了。”
“太后想請他來‘清君側’,他便會來。因為這給了他一個,站在道德最高點,教訓當朝天子的機會。”
“他會用最嚴苛的祖宗禮法,來攻擊我們所有的變革。”
“但他絕不會,真的想讓這天下大亂。”
“不錯。”
何歲滿意地點了點頭。
“所以,讓他來。”
“朕正愁,這京城的水,還不夠渾。”
“朕要推行的新學,要解放的思想,正需要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來當做靶子。”
“讓他來,讓滿朝文武,讓天下人都看看。”
“是他的‘祖宗之法’,能讓百姓吃飽飯。”
“還是朕的‘皇家農商行’,能讓國家更富強!”
寧白露看著自己夫君那張年輕卻又深邃的臉,心中最后的一絲擔憂,也煙消云散。
她將那封信,重新遞給王順安。
“派最可靠的人,親手送到黃老先生手上。”
“告訴太后那邊的人,信,已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