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冰冷到不含任何人類情感的眼眸。
是何歲。
年輕的帝王就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神情淡漠得如同在審視一只腳邊不知死活的螻蟻。
順著何歲那被淡淡金光籠罩的身影望去,魏進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個洞開的、散發著古老而磅礴氣息的密室入口。
他還看到了。
他看到了何歲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收斂的、磅礴到宛如實質的……金色龍氣!
那是他夢寐以求,是他算計一生,是他甘愿舍棄一切也要得到的力量!
而現在。
這股力量,成了這位年輕帝王身上,一件最華麗、也最刺眼的神圣袍服。
“噗——”
一口心血,混合著無盡的絕望與怨毒,從魏進的口中狂噴而出。
他的臉,在一瞬間化為死灰。
敗了。
一敗涂地。
輸得干干凈凈,輸得莫名其妙!
何歲緩緩蹲下身,與魏進那雙充滿怨毒與不解的眼睛對視。
他沒有踩他,也沒有罵他。
只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靜語氣,淡淡開口,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九千歲,夢,該醒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像一柄無形的萬鈞重錘,狠狠砸碎了魏進最后的神智。
“為……為什么……”
他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兩塊砂紙在絕望地摩擦,每個字都帶著血沫。
“為什么……老奴步步為營,算盡了一切……為什么還是會輸在你手里……”
他不明白!
他明明已經將這位年輕的皇帝,完美地引進了自己布下的天羅地網,為何最后被網住的,卻是自己?
何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是一種看穿了所有把戲后,純粹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嘲弄。
他湊到魏進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因為,你的局,太小了。”
“你的眼界,也太窄了。”
魏進的瞳孔,驟然收縮!
何歲的聲音更輕了,卻也更殘忍,每一個字都化作最惡毒的利刃,凌遲著魏進的靈魂。
“你以為朕夜讀先帝起居注,是在追思過往?”
“朕,是在等你這條躲在陰溝里的蛇,自己從洞里爬出來。”
“你以為朕親赴太廟,是為求什么狗屁遺詔?”
“朕,是來收回本就屬于朕的東西。”
“至于你……”
何歲的聲音頓了頓,語氣里帶上了一絲極致的輕蔑與憐憫。
“你簽到的御書房,是朕的書房。”
“你簽到的御花園,是朕的花園。”
“你簽到的這座太廟,是你主子的家廟。”
“你就像一只寄生在巨人身上的跳蚤,竊喜于自己吸食到了巨人身上的一絲血液,便自以為能掌控巨人的命運。”
“卻從未想過……”
“這巨人本身,就是你永遠也無法逾越的天。”
“而朕,就是這片天。”
轟——!!!
這幾句話,像一道九天神雷,在魏進的腦海中轟然炸響,將他所有的認知、所有的驕傲、所有的謀劃,都炸得粉碎!
是啊。
他算計了一切,唯獨算漏了一點。
他不是什么天命主角。
他只是一個……
在主人家里偷東西的,竊賊。
一個可悲的,自以為是的,竊賊!
這個認知,如山崩海嘯,徹底沖垮了魏進最后的心理防線。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所有的神采,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毒,都在這一瞬間,如潮水般退得一干二凈。
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灰白。
這個謀劃了一生,竊取了國運數十載的老太監。
他的魂,在這一刻,被年輕的帝王,親手碾成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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