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出現,正是天策衛指揮使,秦天。
“方正是朕的劍,劍鋒所指,所向披靡。但梓潼說得對,劍,只負責斬,不負責分辨。”
何歲轉過身,目光如電。
“你親率天策衛精銳,即刻南下。不要去幫方正查案,而是去盯著他查的人。”
“找到漕運案的幾個關鍵人證,暗中保護起來。”
“朕要的是活口,是鐵證。朕不希望他們死在漕幫的滅口之下,更不希望……他們被方御史那滔天的‘正義’,逼成屈打成招的冤魂。”
“這,就是朕為他造的第一個鞘。”
秦天的瞳孔微微一縮,瞬間明白了皇帝的深意。
這是要讓方正在前臺唱紅臉,大殺四方,而天策衛在暗處唱白臉,保住真正的證據鏈。
“臣,遵旨。”
“另外,”何歲補充道,聲音變得更加冰冷,“讓錦衣衛指揮使周淳,也換個方向。”
“讓他們不必去查漕運的賬本,去查方正這個人的‘賬本’。”
“朕想知道,這把無鞘之劍,在落到朕手中之前,是誰為他開的刃,又是誰,在暗中擦拭著他的鋒芒。”
“這,是第二個鞘。”
一明一暗,兩道截然相反的命令,如兩張無形的大網,悄然撒下。
一張網,是給方正的舞臺,讓他盡情揮灑他的酷烈與決絕,將這潭死水徹底攪渾。
另一張網,則籠罩在舞臺之上,確保這把看似失控的利劍,最終斬向的,只會是皇帝希望它斬向的地方。
方正這把刀,砍向漕運,必然會牽出太后母家李氏的利益。
到時候,好戲才算真正開場。
朕的皇后啊,你且看好了。
看一看,這朝堂之上,真正的游戲,該怎么玩。
……
與此同時,坤寧宮。
寧白露同樣聽著宮人傳來的,關于方正雷厲風行的消息。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悅與滿足,只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她走到窗邊,目光穿過重重宮闕,望向慈寧宮的方向。
那里,此刻想必已是暗流涌動。
“劍已出鞘。”
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現在,就看這京城里,有多少人,會蠢到主動撞上這鋒利的刀刃了。”
京城,卯時。
天光,是一把尚未出鞘的、鈍銹的刀,無力地抵在東方的地平線上,透著一股幽幽的死灰色。
長樂坊,右侍郎王柬的府邸。
這位在官場浸淫了三十年,自詡八面玲瓏,根基深厚的老臣,此刻正被兩個面無表情的都察院小吏,如拖拽一條死狗般,從溫香軟玉的被窩里拖拽出來。
他身上只著一件松垮的中衣,頭發散亂,養尊處優的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驚駭與無法置信。
“方正!你瘋了!!”
王柬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破音的尖利。
“本官乃朝廷二品大員!你無憑無據,憑什么闖我府邸,鎖我家人?!這是律法!這是規矩!”
府門外,方正立于晨曦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身形筆直如一桿刺破天穹的鐵槍。
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比京城初秋的寒霜,還要冷上三分。
他沒有理會王柬的咆哮。
他只是抬起手,對著身后那群同樣面沉如水的御史,下達了簡短而又冰冷的命令。
“封。”
“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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