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緩緩投向了南方。
那片被無數文人墨客,吟誦了千年的,錦繡江南。
他知道,那里,才是這罪惡真正的源頭。
那才是,他這柄劍,最終的歸宿。
……
慈寧宮。
上等的龍涎香,也驅不散殿內那凝固如冰的空氣。
“啪!”
一只價值連城的官窯粉彩瓷碗,被承恩侯李良,狠狠地摜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那張被酒色掏空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驚恐與猙獰。
“瘋了!那個方正,是陛下從哪里找來的瘋狗?!”
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利刺耳。
“他……他把漕運總督給抄了!連帶著半個戶部,十幾個跟我們李家有生意往來的京官,全都被他一鍋端了!”
“姐姐!您聽見沒有!再這么下去,他就要查到我們李家頭上了!”
主位之上,李太后捻動佛珠的手,第一次,停了下來。
她那張總是帶著一絲漠然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無法掩飾的陰霾。
她沒有理會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
她的目光,穿過重重殿宇,仿佛看見了養心殿內,那個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年輕帝王。
她終于明白,自己,乃至所有人,都低估了他。
“文伐江南”,只是幌子。
“整頓吏治”,才是真正的屠刀。
而方正,就是那把不分敵我,不講情面,只知殺戮的,最瘋狂的刀。
皇帝將這把刀,扔進了京城這潭深水里,根本不是為了查案。
他是為了,逼她。
逼她這個太后,逼整個李氏外戚,逼所有與舊勢力有染的朝臣,都從那陰暗的角落里,自己跳出來。
然后,一刀斬之。
好狠的陽謀。
好絕的帝王心術。
“慌什么。”
太后緩緩睜開眼,聲音嘶啞,卻透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刀,是用來殺人的,但也可能,會反過來,傷到握刀的人。”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那片被高墻切割的天空。
“去,告訴李威。”
“他想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吧。”
“哀家累了。”
“這大玥的天下,也該換個清靜的玩法了。”
李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
他知道,他姐姐這句“哀家累了”,代表著什么。
那代表著,默許。
那代表著,她終于決定,不再顧忌那點可笑的母子情分,要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下死手了!
風暴,已在京城掀起。
而一場更大的,足以動搖國本的颶風,正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悄然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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