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安展開奏疏,他那不帶一絲情感的語調,開始在死寂的金鑾殿內,清晰地回響。
“《大玥商律草案》,其一:凡大宗交易,無論糧、鐵、鹽、茶,皆需在工商司備案,繳納三成之商稅!”
轟!
第一個字落下,整個文官集團的隊列里,便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三成!
這哪里是收稅!
這是用刀子,從商人身上活剮肉!
王順安的聲音,沒有絲毫停頓。
“其二:凡京中商鋪,無論大小,皆需向工商司申領‘商牌’,每年一審。無牌經營者,貨物沒收,主事者流放三千里!”
“其三:商賈之家,不得穿綾羅綢緞,不得乘高頭大馬,不得蓄養家奴超過三人。違者,以僭越論處!”
“其四……”
一條,又一條。
每一條律法,都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滿朝文武的心頭。
當王順安念完最后一條,“工商司有權隨時核查任何商號之賬目,若有隱匿不報者,罪加一等”時。
整個金鑾殿,徹底炸了!
“瘋了!簡直是瘋了!”
一名與江南絲綢商關系匪淺的御史,第一個跳了出來,他須發皆張,指著何璋的鼻子,破口大罵。
“何璋!你這個國賊!你安的是什么心!”
“陛下!臣,彈劾何璋!”
戶部左侍郎錢嵩,緊隨其后,他那張平日里精于算計的臉,此刻漲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陛下!此法一出,天下商路斷絕,百業凋敝!不出三月,市面上將無貨可通,物價飛漲,民怨沸騰!”
“到那時,國庫非但收不到一文錢的稅,反而要面對流民四起,天下大亂的局面!”
“此非治國之道,乃亡國之策啊!”
“亡國之策!”
“請陛下立斬何璋,以謝天下!”
“請陛下斬此國賊!”
嘩啦啦!
一瞬間,超過半數的文官,都沖出了班列,跪倒在地。
他們個個義憤填膺,辭激烈,仿佛何璋已經成了動搖國本的千古罪人。
他們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無懈可擊的道德制高點。
他們不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大玥的江山社稷!
龍椅之上,何歲看著下方這群慷慨激昂的臣子,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嘲弄。
演,接著演。
叫得越大聲,說明這把刀,捅得越疼。
捅疼了,你們才會跳出來,朕才能看清楚,誰的屁股底下,不干凈。
何璋,就站在那片聲討的汪洋大海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