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給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名字。
趙德芳心中“咯噔”一下,那股子與有榮焉的舒坦勁兒,瞬間被一股寒意取代。
他身旁的副使,戶部侍郎沈卓,一個年輕人,臉上卻沒什么表情。
沈卓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外面那黑壓壓跪倒一片的官吏士紳,嘴角撇了撇。
“趙大人,這位錢知府,為了迎接咱們,連自己的烏紗帽都不要了。這份‘尊師重道’之心,真是感天動地。”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趙德芳聽著,老臉一紅,干咳一聲。
“沈大人,此乃……此乃敬重斯文之舉,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沈卓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只是多看了那江寧知府錢文博一眼。他記得,玄鏡司的密卷上,這位錢大人的名字,和江南鹽運的幾樁虧空案,牽扯不清。
一個連治下百姓都可以不管不顧的貪官,竟能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老師”,擅離職守,奔波數百里。
這份狂熱,已經不是敬重,而是瘋魔。
有意思。
進入江寧城,場面更是夸張。
街道兩側,商鋪歇業,百姓夾道。無數穿著儒衫的學子,手捧書卷,高聲吟誦著黃舉的經義文章。
那聲音匯成巨大的聲浪,幾乎要將車隊的馬蹄聲都給淹沒。
他們看著使團隊伍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支,即將把神明請回人間的,神圣隊伍。
趙德芳坐在車里,如坐針氈。
他忽然覺得,自己捧著的這卷圣旨,有些燙手。
他不是去請一個人的。
他是被這天下無數雙眼睛,推著,去請一尊神。
……
養心殿。
何歲正與寧白露對弈。
王順安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角,手中,捧著一份剛剛由信鴿送達的玄鏡司密報。
“陛下。”
何歲落下一子,頭也未抬。
“念。”
“玄鏡司江寧府密報:江寧知府錢文博,已于昨日擅離職守,率闔府官吏,前往鄂皖交界,迎接天使。其行,對黃舉之恭敬,遠勝于對圣旨。”
寧白露執著白子的手,微微一頓。
“擅離職守,迎奉外臣。陛下,這已是目無君上,形同謀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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