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鴻站在那里,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他想反駁,卻發現老師說的,每一個字,都出自圣賢經典,他根本無從反駁。
他想為陛下辯解,可是在這股由“祖宗之法”和“圣人之”匯聚而成的巨大聲浪面前,他的任何辯解,都顯得那么的蒼白,那么的無力。
他看著自己的老師,那張在燭光下顯得無比神圣的臉,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絲懷疑。
老師,真的是為了天下蒼生嗎?
養心殿。
何歲將手中的一枚黑子,輕輕敲在棋盤上。
“啪。”
一聲脆響,寧白露那條苦心經營的大龍,被攔腰截斷,瞬間氣絕。
“陛下,您又贏了。”
寧白露看著滿盤的敗局,非但沒有半分懊惱,反而托著香腮,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王順安的身影,從殿角的陰影里滑出,將一份剛剛整理好的,慈寧宮宴會的情報,恭敬地呈上。
何歲沒有看,只是淡淡地問道:“都說了些什么?”
王順安便將宴會上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復述了一遍。
當聽到黃舉那番“與民爭利者,其國必危”的“高論”時,何歲忍不住笑出了聲。
“說得真好。”
他搖了搖頭,那笑容里,滿是嘲弄。
“一群抱著幾本爛書,就以為自己掌握了天地至理的蠢貨。”
“他們永遠也想不明白,朕要的,不是跟民爭利。”
“朕要的,是把那些從民身上刮下來的利,重新奪回來,再用到民的身上去!”
寧白露為他續上一杯溫茶,柔聲說道:“他們不是不明白,是不愿意明白。因為新政,動了他們的根基,也動了他們身后那些士紳豪族的,錢袋子。”
“所以,他們需要一尊神,來告訴所有人,皇帝錯了。”
何歲抿了口茶,點了點頭。
“說得對。”
就在此時,一名小太監來報。
“啟稟陛下,太傅大人,在殿外求見。”
何歲與寧白露相視一笑,那笑容里,滿是了然。
“宣。”
寧鴻走進養心殿,那張平日里沉穩儒雅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焦慮與憂愁。
他一見到何歲,便立刻跪倒在地。
“老臣,有罪!”
“太傅何罪之有?”何歲親自將他扶起,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關切。
“老臣……老臣有負陛下所托,未能……未能在老師面前,為陛下分說一二。”
寧鴻的聲音里,充滿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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